收藏一本書,也是收藏一段記憶,一段情誼
書上有題詞的,按《藏書ABC》的分類,至少可分為三種,一種叫“饋贈本”:“如果未加說明,該詞通常被認(rèn)為是來自作者的饋贈?!保īz英﹞約翰·卡特著,余彬、愷蒂譯,譯林出版社,2022年1月版)有的作者送人書時,會寫上“贈某某”,或落款“某某持贈”之類,那就毫無疑問是來自作者的饋贈。第二種叫“題詞本”:“除非有特別說明,否則這個詞就是指有作者親筆簽名或題詞的書籍?!迸c前一種的區(qū)別在于,前者是作者主動題詞贈送的,后者是作者應(yīng)書的所有者的要求而題寫的,就像現(xiàn)在很多簽名售書會上作者為讀者簽名題詞。不管是前一種還是后一種,大部分作者都習(xí)慣題寫“某某指正”“某某惠存”,或“with best wishes”,所以光看題詞內(nèi)容,往往分不清是哪一種。第三種是書中有“題詞”,一般指非作者在書上留下的字跡、簽名或題詞。對書上這一類字跡,有很大的爭議。
《藏書ABC》在“題詞”一條中說:“現(xiàn)代書籍上,原書主即使只題寫了名字和日期,有時也會被描述為‘環(huán)襯頁上有題詞,其余完好’?!边@句話的意思,就是書商在介紹一本書時,把原書主留下的筆跡,哪怕只是簽個名、署個日期,也看作是書籍“不完好”的一種。持這一極端觀點(diǎn)的可稱之為藏書中的品相絕對主義者。
我的朋友韓東翻譯的美國藏書家奧托·彭澤勒(Otto Penzler)的《獵書偵探——偵探小說收藏叢談》,就是持這類品相絕對主義的觀點(diǎn),書中多次說道:“如果你堅持要在襯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在書籍上貼藏書票、把書衣粘在書上,或者邊吃炸雞邊翻閱書籍——那還是別藏書了。”(北京日報出版社,2021年12月版)這位藏書家把在書上簽名、貼藏書票,看作是和邊吃炸雞邊看書一樣讓人無法忍受的行為。又說:“任何藏書家都不應(yīng)該在任何一本有價值的書上貼上藏書票。” “不要相信每本書的描述都是準(zhǔn)確的……那些被描述為‘品相完美’的書籍會有書店標(biāo)記、藏書票、前任書主的簽名或者其他嚴(yán)重的瑕疵。”)這就說得更明確了,凡是非作者在書上留下的任何痕跡都屬于“嚴(yán)重的瑕疵”。
更有甚者,美國作家約翰·鄧寧(John Dunning)的偵探小說《危險愛書人》(The Bookman’s Wake)中,有人看到一本書上寫有“生日快樂”之類的題詞,氣不打一處來:“為什么書是唯一在被送出去前讓送禮之人忍不住加以毀壞的禮物?為什么我們送人襯衫或上衣前,不會用墨水在衣服前襟寫下生日快樂什么的?”比喜歡題字更糟的,是那些在書上蓋私人浮水印的家伙,書中一位愛書的女士說:“等我當(dāng)上地獄女王,我一定要叫這些喜歡蓋印章的怪胎排成一長排從我面前走過,然后讓每個人拿著刻上‘白癡’的藏書章,用炭火燒熱在他們身上烙印子……”
所幸這一極端主義的論點(diǎn),在藏書界并沒有被廣泛接受,《藏書ABC》在上引那句話后接著說:“這種為了迎合完美品相的藏家而采取的過分挑剔的態(tài)度,是被尊重書籍流轉(zhuǎn)出處的藏家所不屑的,尤其是當(dāng)事關(guān)早期書主時?!?/p>
尼古拉斯·A.巴斯貝恩(Nicholas Basbanes)在《瘋雅書中事——21世紀(jì)淘書的策略和視界》一書中,更是針鋒相對地說:“和追求完全未使用品相的藏書家不同,我喜歡帶有前人痕跡的書:一張精美的藏書票、一句給孩子的圣誕節(jié)祝福、一行兩三代以前的愛書人留下的深刻的批注,如果非要說一本書有什么煊赫的文獻(xiàn)細(xì)節(jié)——這是我們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的點(diǎn)——這就是了?!保ūR葳譯,三聯(lián)書店,2010年11月版)
我倒也不排斥有這樣的題詞,只要不是張牙舞爪的丑怪惡札。尤其是碰巧題詞出自一個故人,那就不僅是收藏一本書,而是收藏一段記憶,或一段情誼。
《阿拉貢:法國抵抗詩人》
施先生沒有機(jī)會送給戴望舒
在施蟄存先生送給我的外文舊書中,有一本《Aragon: Poet of the French Resistance》(《阿拉貢:法國抵抗詩人》),Hannah Josephson和Malcolm Cowley編,紐約Duell, Sloan and Pearce一九四五年初版二刷。路易·阿拉貢是法國超現(xiàn)實(shí)主義詩人,二戰(zhàn)期間成為淪陷法國的地下抵抗運(yùn)動領(lǐng)袖。書的前襯頁的左側(cè),有施先生毛筆題詞:“贈望舒兄:作為流亡去港之紀(jì)念。弟蟄存,卅七年九月?!?/p>
一九三七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施先生輾轉(zhuǎn)去了云南,戴望舒則移居香港。一九三八年夏天,施先生暑假回上海探親,經(jīng)河內(nèi)到香港,暫住戴望舒家。秋天返校,仍經(jīng)香港,還住戴望舒家。一九四○年春天,施先生再到香港,住了幾個月,同戴望舒等一起參加了香港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的活動。施先生晚年在給《戴望舒詩全編》寫的“引言”中說:“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七年,望舒旅居香港……在一個文化人的崗位上,做了不少反帝、反法西斯、反侵略的文化工作。他翻譯了西班牙詩人的抗戰(zhàn)謠曲、法國詩人的抵抗運(yùn)動詩歌。他自己的創(chuàng)作,雖然藝術(shù)手法還是他的本色,但在題材內(nèi)容方面,卻不再歌詠個人的悲歡離合,而唱出了民族的覺醒、群眾的感情,尤其是當(dāng)他被敵人逮捕,投入牢獄之后,他的詩所表現(xiàn)的已是整個中華民族的愛國主義和民族氣節(jié)了?!保ā段乃嚢僭挕?,華東師大出版社,1994年4月版)這段話可以看作施先生在《阿拉貢》一書上所寫題贈語的注解。戴望舒似乎沒有譯過阿拉貢的詩,他譯的另一位法國抵抗詩人愛呂亞的《戰(zhàn)時情詩七首》,在開頭引了阿拉貢《蠟像館》的句子:“我在這個地方寫作,在那里,人們是被圍在垃圾、干渴、沉默和饑餓之中……”(《戴望舒譯詩集》,湖南人民,1983年4月版)
施先生題贈此書是一九四八年九月。戴望舒抗戰(zhàn)勝利后回到了上海,但在這一年的四月,因參加教授罷課,遭誣陷控告,被迫再次離開上海赴港看病。第二年三月,戴望舒從香港北上,不到一年就在北京因病突然去世。所以這本題了詞的書施先生沒有機(jī)會送給戴望舒,一直留在北山樓,幾十年后轉(zhuǎn)贈給我。
《子愷畫集》
“此作者早年作品,最佳”
黃裳二○○一年九月十一日致姜德明信,謝謝他寄贈《書衣百影續(xù)編》,并說:“此中亦有我所舊存者,見之如遇故人,子愷漫畫我曾于上海舊書店搜得兩本,另一種為豐先生子女所繪封面,尤可喜。兩書皆新若未觸,珍愛收藏。一夕為掠去,歸來時他種得還,而此兩書杳如黃鶴矣?!保ā秮硌嚅繒?,大象出版社,2004年1月版;今年3月中國嘉德拍賣“八方集——姜德明珍藏近代名家書信專場”有黃裳此信原件。)姜德明《書衣百影續(xù)編》中收錄的《子愷漫畫》,是豐子愷的第一本漫畫集,一九二五年《文學(xué)周報》社印行,姜先生說:“版本罕傳,極具收藏價值。”
黃先生稱為“尤可喜”的是另一本豐子愷漫畫集,現(xiàn)在我的書架上。
這本《子愷畫集》,開明書店,一九二七年二月初版、一九二九年九月三版,平裝。目錄頁標(biāo)明,封面:阿寶題軟軟畫。前襯頁有黃先生鋼筆豎寫題記:“此作者早年作品,最佳。余對之感念亦至深。后來所做漸趨油滑,亦遠(yuǎn)不及此之宛妙矣。近見王朝聞同志撰文論及此事,頗有同感會。于舊肆見此冊及《子愷漫畫》二冊,尚新,即得之歸。壬辰閏五月初十,黃裳。”壬辰為一九五二,距今七十三年矣。查看來燕榭古籍題跋,有意思的是,這一年閏五月初一,黃先生得到一批山陰祁氏澹生堂秘本手稿,從初一到初九,幾乎每晚“酒后燈下”“揮汗”寫跋,到初十日又去舊書店淘到兩本豐子愷漫畫。
這本書當(dāng)年“一夕掠去”后,曾被扔在文匯報社的樓梯間,被鄭重先生撿回珍藏。后來鄭先生跟黃先生說了撿到的幾本書,要?dú)w還,黃先生讓他自己留著。或許黃先生不知道其中有這本《子愷畫集》。又過了多年,鄭先生散書,把它贈送給我了。鄭先生當(dāng)年撿到、這次一并送我的還有一本《漸江資料集》,汪世清、汪聰編纂,安徽人民出版社,一九六四年一月第一版,平裝本。在書的前襯頁上,有黃先生鋼筆豎寫題記:“一九六四年三月十八日午刻,為購朱鶴年畫、費(fèi)屺懷題之河?xùn)|君像過市,于美術(shù)書店得此冊,佳甚。收錄頗精備,印制亦美,遠(yuǎn)勝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所刊資料。其于明清易代之際史事,頗有關(guān)系,亦余近日所欲亟讀者。扉頁更有楝亭題漸江一畫原跡,亦可珍矣。黃裳記。”就在此前一年,黃先生正構(gòu)思撰寫歷史小說《鴛湖記》,寫的就是明清易代之際史事,可惜后來沒寫完。
黃裳先生不僅在收藏的古籍上都有題跋,即使平時閱讀的平裝書,也都會寫或長或短的題記,在舊書網(wǎng)上偶爾能看到,我在黃先生家的書櫥里也翻閱過多種。將來有一天,能把這些讀書題記搜集整理出來,一定有意思。
《普希金童話詩》
喬艾宓,我認(rèn)識!
梅菲斯特書店十多年間換了五六處門面,我應(yīng)該都去過。記得在紹興路那次,已是晚上,黑燈瞎火找到一幢老式公房的二樓。書架間巡視,偶見一本《普希金童話詩》,夢海譯,新文藝出版社,一九五四年四月第一版,一九五六年四月第八次印刷,打開襯頁,有鋼筆題詞:“艾宓表妹:做一個無產(chǎn)階級的知識分子。二表哥贈。”書名頁下方,有一方楷書朱文?。骸皢贪??!钡曛黥斠阈质莻€讀書人,顯然早就注意到這個題詞,對我說:“查不到此人?!蔽耶?dāng)即說:“我認(rèn)識!”
一九九一年六月的某一天,陸谷孫先生來電話,說《英漢大詞典》編寫組的同事喬艾宓突然去世,他很傷心。那時詞典編寫組在淮海中路社科院的院子里,我去過多次,應(yīng)該見過喬艾宓,陸先生希望我去參加追悼會。此刻回想,這位二表哥多半也會在追悼會上,但我當(dāng)時根本不知道有這么一位。
陸先生在追悼會上致悼詞,說“喬艾宓四十六年的一生命運(yùn)多蹇。一九六二年她從上海市市三女中考入復(fù)旦大學(xué)外文系,學(xué)未逾年即因患肺結(jié)核輟學(xué)……一九八一年,喬艾宓以出色成績考入《英漢大詞典》編寫組……終于成為《英漢大詞典》名副其實(shí)的主要編寫人員之一”。《文匯讀書周報》六月二十二日那期摘發(fā)了這篇悼詞,題為“關(guān)于生與死的思考”。二○○四年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的陸先生的《余墨集》全文收錄了這篇悼詞。
喬艾宓的進(jìn)取不已,或許也有這位二表哥的勉勵。多年后我才知道,喬艾宓是山西喬家大院的后人。
《華茲華斯短詩》
一別三十六七年,故人無恙否?
讀知堂日記,我特別留意與老人交往中,我認(rèn)識的前輩。知堂一九四九年一月在南京出獄,隨即到上海,在尤炳圻家住了半年多。其間去橫浜橋看望過他的金性堯(日記中稱金星屋)、周黎庵、施蟄存、王辛笛(日記中稱王心笛)等先生,我都有過交往。還有一位王予,知堂在日記中有時寫作齊甘,有時稱他本名徐淦,這位老先生我也有一面之緣,九十年代初有一次去北京,范用先生請吃飯,這位徐先生也在座,只記得他說有很多小孩,十幾個,可惜沒有聽他講知堂。知堂到北京后,與他有交往的張中行、勞祖德、吳曉鈴、吳小如、謝蔚明、鄧云鄉(xiāng)等先生,我都很熟,另外還有一位。
《知堂日記》一九五四年八月廿七日,緊接著“施蜇存來訪”之后記著:“劉世點(diǎn)以兌之介紹來訪?!蓖昃旁率蝗眨痪盼逦迥晁脑铝?、四月三十日,都有“劉世點(diǎn)來訪”的記錄。
這位劉世點(diǎn)先生,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他是我的初中英文老師。
中等偏高的個子,戴一副金絲邊眼鏡,背微駝,肚略凸,多年后讀到狄更斯小說《匹克威克外傳》,插畫里的匹克威克,活脫脫就是劉先生的樣子。我的那個初中不能說是個好學(xué)校,校舍簡陋,學(xué)生大半不要讀書,劉先生苦口婆心,見效甚微。我是難得喜歡讀書的,所以特別受其青睞。
七十年代末期,各種中外老書紛紛再版上市,劉先生知道我喜歡跑書店,就讓我代他買兩本書:《唐詩別裁集》和《詞綜》,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兩個書名,也很奇怪一個教英語的老師會看這樣的古籍。后來他告訴我,他是南潯嘉業(yè)堂的后人(劉承幹的親侄子),早年進(jìn)的圣約翰,院系調(diào)整后,成為復(fù)旦外文系的畢業(yè)生。
我曾問過他名字中的“點(diǎn)”是什么意思,他說他有個字,叫“吾與”?!啊赫?,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蜃余叭粐@曰:‘吾與點(diǎn)也?!痹瓉沓鲎浴墩撜Z》,“點(diǎn)”是曾晳的名,到底嘉業(yè)堂后人,書香門第。
我初中讀兩年,高中考取別的學(xué)校,但和劉先生一直有聯(lián)系。他每天上班要經(jīng)過我家,常常把他海外親戚為他訂的、他已讀過的《讀者文摘》和《國家地理》送到我家,借我閱讀。也是從劉先生那里,我最早聽到瞿兌之的名字??赡苁羌螛I(yè)堂的關(guān)系,也可能同住武康路一條弄堂的緣故,劉先生似乎跟瞿兌之特別稔熟。劉先生常對我說,瞿先生要是碰到我這樣喜歡讀書的年輕人,肯定高興煞了。有一次我請劉先生談?wù)匂?,舊筆記本中記了一頁劉先生的談話:
瞿兌之是清末名人瞿鴻禨的季子。瞿鴻禨生前收集了許多古瓷,他死后都被瞿兌之賣掉,將錢花在女人身上。其夫人聶氏也出名門,有一子,因瞿對夫人不好而與父親不來往。新中國成立后為中華書局寫一些《史》《漢》的譯文故事,用瞿蛻園之名發(fā)表。
瞿兌之于古史甚通,其二十歲時已通讀兩遍廿四史,尤精《漢書》。晚歲著有《歷代職官表》,學(xué)術(shù)價值甚高。瞿還精通英、德等國文字。
落款時間是一九八五年六月十三日,整整四十年前。后來我為遼寧教育出版社編“新世紀(jì)萬有文庫”,收錄了好幾本瞿兌之的書,有再版的,也有我去圖書館從舊雜志中輯錄的。也是從劉先生那里,我第一次聽到周鍊霞的名字,劉先生告訴我,瞿老先生七十歲生日,是摟著周鍊霞步入壽宴廳的……劉先生還借給我香港為瞿兌之印的線裝《補(bǔ)書堂詩錄》,我當(dāng)年只能似懂非懂地翻閱一下,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仍然似懂非懂。
大概一九八六年末,劉先生跟我說要移民了,讓我畫張畫給他留作紀(jì)念,記得我臨摹了一張“王佐斷臂”,大概當(dāng)時正迷“說岳”吧。他們夫婦臨行前劉先生寄了一封信給我,說之前從我這里借過兩本書,來不及當(dāng)面還我,讓我找他兒子拿。另外,他留下些英文舊書,我有興趣可挑幾本留作紀(jì)念。
劉先生的獨(dú)子叫劉澤誠,又高又帥,和善親切,我們隨即成為好朋友,一度過從甚密。幾年后誠誠也移民了,從此杳無音訊。
我在劉先生英文舊藏中挑了兩本“人人文庫”(Everyman’s Library)本的《華茲華斯短詩》和《海涅詩文選》,還有一本牛津版的《維吉爾詩集》。書取回后一直插在書架上,直到許多年后才發(fā)現(xiàn),這幾本書都有劉先生的題詞。
《維吉爾詩集》(The Poems of Virgil)前襯頁上方鋼筆題寫:“培信廿九初度贈此志念。世點(diǎn)謹(jǐn)識,一九五七年二月,時客北京大牌坊胡同。”
《海涅詩文選》(Prose & Poetry: A Selection)的前襯頁上方鋼筆題寫:“給培信:廿九歲生日記念。世點(diǎn),一九五七.二.北京。”
《華茲華斯短詩》(Shorter Poems)夾了一張書簽,背面鋼筆豎寫:“送給培信。劉世點(diǎn)贈?!?/p>
三本都是送給培信的,猜測多半是他太太。只有送太太的書,既送了人,又一直在自己身邊,最是劃算。劉先生什么時候從北京回上海,又怎么會去一個中學(xué)教書,當(dāng)年沒想到問,現(xiàn)在更無從了解。
前些年我曾多方打聽劉先生的消息,一直沒有聯(lián)系上。后來輾轉(zhuǎn)聽說他已不在了,想通過劉家其他后人聯(lián)系誠誠,也未果。誠誠大我多歲,已六十好幾了。一別三十六七年,故人無恙否?
(陸灝,1963年生于上海?!段膮R報》編輯,1998年創(chuàng)辦《萬象》雜志,2008年為《東方早報》創(chuàng)辦《上海書評》。著有《東寫西讀》《看圖識字》《聽水讀鈔》《不愧三餐》,與揚(yáng)之水合著《樊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