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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火花》2025年第10期|趙姝梅:我在天堂等你
來源:《火花》2025年第10期 | 趙姝梅  2025年11月18日08:07

趙姝梅,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百花圖書編著中心、北京新嘉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特約編輯。作品見《火花》《山西日報》《市場導報》《鄉(xiāng)土文學》《晉中日報》等。作品多有獲獎,多有收錄。散文集《梅之姝語》獲晉中文學獎。

“起靈——”

一尊棺木安放了永恒的全部想象,也帶走了永遠的大姨父。只是,棺槨,這僅僅容納一個人的狹小空間里,再也盛放不下一件厚實的軍大衣,包裹一個軍人畢生的夙愿。

人們掩面哭泣的同時,又一次被大姨父、大姨這對伉儷的愛情故事所感動。并由衷感慨:白大夫走了半年,老趙就去了。雙宿雙飛,人間值得啊!

至親至疏同命同體,你若不離我便不棄。這一生一粥一飯的平淡,這一句生死相依的誓言,這一場一朝一夕的永遠,這一世結發(fā)共枕的姻緣……

不遠處,吹鼓手用盡全部情感彈奏一曲《一世情歌》。

大姨是大姨父的偶像。

上世紀50年代,昔陽曾是全國文化先進縣,涌現(xiàn)出了“四大家、八小家、七十二手、十枝花”等一批文藝人才。

白轉花,9歲剪紙成名,12歲出版《白轉花剪紙集》,是山西民間剪紙傳承的代表人物之一,被譽為“小剪紙家”,作品曾刊登于《山西畫報》等刊物。

那些年,代課老師講課講得興致正濃時,會從講臺上的一個陶罐里抓一小撮茶葉放進陶杯里,沖滿一杯水。待茶香飄出時,細抿一口,忽然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關于興趣、愛好和勵志的故事上來。山坡上好聞的松香穿過門縫擠了進來,在教室里淡淡地飄散;茶杯里的騰騰熱氣變?yōu)檠U裊白煙,茶味最醇;一個小姑娘的形象也漸漸高大起來?!跋虬邹D花學習”這六個字陪大姨父歷經(jīng)了小學乃至初中最美的時光。

13歲時,她為前來昔陽參觀的全國農(nóng)村文化工作會議代表進行現(xiàn)場剪紙表演。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端坐在凳子上,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隨著“咔嚓、咔嚓”的剪刀聲,紅屑落了一地、一懷。她為剪紙代言,手舉自己的《花中四君子》《富貴吉祥圖》《大豐收》《年年有余》《鐵姑娘》等鏤空作品,緩緩道:“山西剪紙,文化傳承?!彼退墓媚棠?、太姑奶等一輩又一輩的白姓女子一樣,喜歡畫畫,喜歡剪紙,無師自通。除此,她熱愛讀書、刺繡及各種女紅。

19歲時,她就讀于太谷衛(wèi)校。那年,她豪情壯志,徒步去天安門廣場,受到毛主席的親切接見。20歲,她成了一名醫(yī)生,期間到北京進修了一年多。

漸漸地,白轉花,這個女孩像一朵花,綻放在他心底。

1972年,遠在河南洛陽當兵的大姨父踏上探親返鄉(xiāng)的路程,也摁響了相親的門鈴。

那一天,天空湛藍,如女孩身上的藍色的確良褲子。陽光照進昔陽縣西寨公社衛(wèi)生院,照得那個院落比想象中更寬廣。我的大姨正忙著給病人輸液打針,醫(yī)務室的大蒸鍋里蒸煮著醫(yī)療器械,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響,或疾,或緩,傳至他心頭。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默默地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孩怎樣取出玻璃針管,從小瓶子內吸取藥物,然后把針管里的藥物排出一點點,注射進患者體內;看著她踮起腳尖將玻璃吊瓶懸掛在輸液架上,用止血帶綁緊一位中年婦女的小手臂,為她扎針、輸液;看著她從走廊這頭穿梭至那頭,從這張病床到另一張病床,給患者及病人家屬以鼓勵和安慰?;蛟谔幏焦{上,為前來問診的病人開出一劑劑苦口良藥。做這一切時,她眼睛里有著天使般的亮光。

愛情是興致勃勃的窗外客。

那天,他頭戴軍帽,身穿黃大衣,帽徽領章鮮艷無比,整個人處在一種亢奮狀態(tài)中。當她終于從忙碌中抬頭時,他大聲對她說:“嗨,白轉花,久仰大名?!倍嗌倌旰螅呛榱恋穆曇暨€回轉在大姨的心里,像家鄉(xiāng)那永不消逝的牛鈴聲,清脆、響亮、漫長。

昔陽照相館里,兩個身著黃大衣的年輕人以一抹耀眼的軍人綠,詮釋了“執(zhí)子之手,與之偕老”的愛情宣言。

距離西寨村十多里地的茶臼溝村,一座擠擠挨挨的屋子里灌滿了風,這里就是她未來的家。一盤熱炕上,一款“65式”軍大衣整齊地疊放在炕頭,以別樣的綠,迎接遠道而來的新娘,既是鋪蓋,又是御寒的衣物。

婚后,他奔赴部隊,她在偏僻的沾嶺山工作。長達六年的兩地分居,像萬里長風,掀動每一個南來北往的瞬間,卻又風平浪靜。

到衛(wèi)生院工作的第一天,她便住在鄰近衛(wèi)生院的一處院落里。在飄散著牛糞味的溫潤空氣里,鄉(xiāng)鄰們出出進進。東家孩子打針,西家老太太輸液,這個血壓高,那個患痢疾,鄰村有磕著、碰著的人需要包扎,還有大姑娘、小媳婦那點難以啟齒的私密事等,鄉(xiāng)鄰們都會跑來求救。半夜三更敲門的,大晌午把脈、問診的,她都一一認真接待,從來不會袖手旁觀。下班以后,如果來了求醫(yī)問藥的人,她就像迎接家人般對待每一位病人,對他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小小的居所里灌滿了蒸餾水的味道。

從醫(yī)以來,她謹記爹娘的囑托,以醫(yī)者的赤誠、仁心,奔走在大山深處,一步一個腳印。于是,便有了當木匠的大狗子、燒餅鋪的李兔小,有了教書育人的王大牛、刨土坷垃的劉二蛋,有了數(shù)不勝數(shù)從她手中托舉起的生命。

人們或仰其德,或慕其名,看病時也不忘邀她為自己的兒女婚事剪一幅窗花,納幾雙鞋墊子,縫制一個好看的香囊,盤一副婚服用的吉字扣、喜字扣,纏一對漂亮的“線膽兒”,或精心刺繡的蓋頭紅。

當她獨處時,會在案前鋪開宣紙,提筆畫出《領袖像》《六大樣板戲全套》《麻姑獻壽》《天女散花》《百年好合》《龍鳳呈祥》《昔陽八景》等大型繪畫作品,或執(zhí)剪,在心靈的細土上構筑自己的萬花城。生活的粗糙與黯淡,被她巧手一剪、一貼,便有了明朗的感覺。破漏的窗洞,也可以養(yǎng)出一尾尾活蹦亂跳的錦鯉,蹦跳出一兩只吃葡萄的松鼠,牡丹芍藥開得傾國傾城。大姨是一個守舊的女子,從不曾將眉毛拔掉再畫兩道細的、彎的上去,也沒有將自己捯飭得時髦新潮。但是,她畫中的女子丹鳳眼、櫻桃嘴、玲瓏鼻,媚眼俊俏,眼波蕩漾,是美人中的美人。

這是一場情緒的傳遞,她只做自己的主場,世間萬物不過是點綴和陪襯。

他,一米八多,魁梧英俊,相貌堂堂。她,一米六高,瘦瘦弱弱,眉眼普通。他們倆走在一起,有著貌似的不般配。然而,愛你是全部的理由。

當兵的日子里,他隨身攜帶著一本書,里面夾有她的剪紙。那一幅幅作品,有對生活的超然歡喜和熱愛,有與自然萬物的相逢與相遇。翻看,一顆玲瓏心從書中滑落,還有一頁紙。

會員通知書

茲根據(jù)昔陽縣文學藝術工作者聯(lián)合會章程草案,由個人申請,會員一人介紹,經(jīng)縣文聯(lián)籌備委員會審查批準,接受白轉花同志為本會會員,特此通知。

此致   

 昔陽縣文學藝術工作者聯(lián)合會

 1960年11月1日

他與她豆蔻年華恍然相遇,仿佛又在青春的時刻談了一場莽撞的戀愛,她是他想要親吻的紅玫瑰。

思念起,他在燈下為她寫信:

洛陽的牡丹花開了,和你繡的一模一樣。蟬鳴得厲害。斌兒長高了吧?鈞兒趴在我背上安心睡覺的樣子,像小綿羊。想念孩子們。

......

那些信一封一封從洛陽抵達她手,愛在字里行間。

她屬豬,他屬牛。他比她小兩歲,可偏偏想要聽她喊一聲“哥哥”。他們倆的愛情,沒有“墻頭馬上須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的轟轟烈烈,卻美得香氣撲鼻,多姿多彩。他擅長烹飪,最喜美食。每次回鄉(xiāng)探親,都會系上圍腰,想方設法變著花樣為妻兒做出一桌又一桌的美味佳肴。

歲月令他寬容敦厚,也催他還鄉(xiāng)。他轉業(yè)了,擔任鄉(xiāng)武裝部長。她調到了他所在的鄉(xiāng)政府,任計劃生育助理員,負責全鄉(xiāng)計生工作。他們有了自己的房子。

那是他們婚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團聚。明亮的窗戶上貼滿了紅艷艷的窗花,那件軍大衣依然以主人翁的身份入住了這處新居,陪全家人一起,白天看日出,夜晚聽山風,陪孩子們走過了眼神里滿是叛逆和迷茫的青春期。

每當飯時,他總會麻溜地鉆進廚房里,捅火,菜籽油燒得滾燙。不多會兒,甜脆的蒜苔炒肉,軟糯的鹵豬蹄、紅燒肉等輪番出鍋。而她則坐在屋子里安安靜靜地做女紅,淹沒于針頭線腦和布料包裹中。這縫啊繡啊弄出來的精美繡品,統(tǒng)統(tǒng)送給親戚朋友家的女孩子做了陪嫁。

鳳冠霞帔,洞房花燭,每一個女孩因了她一針一線縫制的“花開并蒂”“鴛鴦戲水”“龍鳳呈祥”“雌雄孔雀”等美麗嫁衣或紅蓋頭,獲得了長長久久、圓圓滿滿的愛情與幸福。

如果可以,她大可開一間自己的畫廊、剪紙坊、刺繡坊、制衣坊、編織坊,每一個轉角都有著攝人心魄的、令人怦然心動的花香??善@雙手,拿得動筆,執(zhí)得動剪,捏得起繡花針,也握得住手術刀。

上世紀80年代初,她調任昔陽縣計劃生育指導站,任主治醫(yī)師。找她的人絡繹不絕。往往正準備下班,孕婦家屬攔住去路,說白大夫行行好,產(chǎn)婦馬上要生了。她一邊安慰,一邊迅速脫掉外套換上白大褂,婦產(chǎn)科里,器械叮當作響。

作為妻子,她付出很多。她照顧孩子,買菜燒飯,縫縫補補,洗洗涮涮。褪去醫(yī)生的光環(huán),她比誰都真實。

他從人們口中的鄉(xiāng)武裝部長變成了鄉(xiāng)紀檢書記、鄉(xiāng)黨委副書記、鄉(xiāng)長、鎮(zhèn)黨委書記。她以深沉的愛,使他從容地行走鄉(xiāng)間。彎彎山路,山路彎彎,走一路,一路走。

他絕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只要進門,他蒸饅頭、烙面餅、炸油餅、炒牛油茶、腌芥菜疙瘩、將生肉做成熟食……左一鍋,右一鍋,喧騰的香味香了半條街。

每次離家,他追著剛出門的她好生囑咐:“干糧籃子里裝著甜餅和煮熟的雞蛋。熟肉,中午炒菜擱里邊點,夠吃半月二十天。對了,磨剪子、戧菜刀的來過了……”

她小跑一路,頭也不回,大聲回應著:“知道了。鄉(xiāng)下冷,晚上睡覺壓床黃大衣。哎呀,遲到了,今天有手術——”

時間的縫隙里,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回城了,任昔陽縣計劃生育委員會主任,她成了他的下屬。他們倆各忙各的,卻又同頻共振在同一個話題:關于計劃生育那點事。

那晚,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到單位接她。透過手術室未曾拉嚴的窗簾縫兒,他看到了滿溢產(chǎn)床的血映紅了她的臉。從那一刻起,他對她的愛和敬重又多了一重。

她家小二樓的庭院里栽著一棵葡萄樹。每逢盛夏,綠圓的葡萄在陽光下閃耀著誘人的光澤。他站在梯子上打理著枝枝蔓蔓,她從一樓的窗戶里探出頭來,隨之便會有一串酸酸的葡萄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笑著,在燦爛的陽光里。

戀愛,對他們那一代人是個極其奢侈的事。然而,愛你從第一天開始,直到永遠。

結婚50年來,他把她寵成了公主。特別是退休后的日子里,只要他在家,從不舍得讓她做一頓飯,洗一次碗。

“大妮吃飯了!”自始至終,她都是他珍愛的“女兒”。他為她磨甜香的豆?jié){,烹煮她愛喝的湯,為她做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并承攬了家里的大小事務。她則安心地將自己許給了一生一世的剪紙事業(yè)。當“職工文化藝術博覽會剪紙展一等獎”“女職工工藝美術品展一等獎”“文化百星”等一個又一個榮譽獎項摞疊到她手中,那個小白瓷碗里的香甜濃了一倍又一倍,也將他無怨無悔的愛和盤托出。

冬天,他披著黃大衣,和她一起逛商店、轉景點,到公園鍛煉身體,一起看畫展,一起走親戚、拜大年。他們倆就那樣依偎在風中,沉浸在黃大衣所帶來的溫暖中。他坦言,若自己哪一天走了,一定要披著它。

她老了,眼睛渾濁,腿腳不利落,還患上了腦梗。她不再是明月皓空下那個剜花絞樣的巧女子。梳妝臺的鏡子里,映出她眉眼間深沉的皺紋和有些呆滯的目光。

而他愛她一如當年。他拉她過馬路,陪她到醫(yī)院看牙,幫她染發(fā),給她按摩,陪她嘮嗑,逗她說笑。她頻繁地住醫(yī)院。他陪在身邊,像一名忠誠的衛(wèi)士守護著她。他是她的拐棍,是她一輩子的廚師、司機,她的天和地。

“如果我先行一步,你可得早早來報到??!”她伸出手,和他雙手重疊,相約來世。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大姨走了,永別在春天。

他吩咐二妹為她戴上白手套,附在她耳邊道:“要護好這雙手,來生還做靈巧的女子,當大夫?!?/p>

他為她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欣子孝,倚夫貞,生年不枉起離塵?!迸诺木栈▍仓?,大舅白成云的挽詩《鷓鴣天——悼姐悲嘆》里的這一句,比任何時候都要感人。當靈車駛出小區(qū)的那一刻,他的兩只手死死扒住門框,眼淚決堤而出。

窗臺上的花兒還忘情地開著。那些仙客來,粉的、紅的、白的、雪青的花朵,宛如玲瓏的女子,拖著一襲長裙款款走過光陰深處;那綠蘿披散下來,枝枝葉葉,深綠深綠,借著懶洋洋的陽光,頻生萬種風情。而他再也沒有力氣來細細呵護、細心澆灌它們。她是他養(yǎng)大的姑娘,她一走,所有的美好都煙消云散。

他轟然倒下。半年后,大姨父去世。他要去尋找自己心愛的姑娘去了。

天堂里,他該重逢了她。她坐在花前月下為他趕制一件御寒的黃大衣,胸前繡了一朵白玫瑰。蝴蝶翩然而來,在玫瑰花瓣上斂了翅,繾綣纏綿。不遠處,喜鵲“嘰嘰喳喳”地叫。蒼茫的天盡頭響起了雷霆般的呼聲:“嗨,丫頭,我來了——”

雪紛紛,掩蓋了來時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