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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百家》2025年第9期丨徐劍:城陵磯
來源:《散文百家》2025年第9期 | 徐劍  2025年09月22日08:29

1

也是今天這樣的天氣,瀟湘夜雨連洞庭,細雨霏霏,陰靄浮冉,煙雨鎖重樓。他佇立于監(jiān)利荊江大堤上,遠眺,冷雨落在頭上,脖子上,酥酥的,有點癢,像春天的小手在搔。落在發(fā)上的雨珠,細絨絨的,若白牛毛。他太熟悉這樣的青春節(jié)氣了。一入秋,湖湘天空連月不開,古云夢澤陰沉沉的。江風(fēng)越刮越大,似乎沒有停息的跡象。隔江極目,城陵磯就在南岸,他欲涉江,可是陰風(fēng)怒號,輪渡已經(jīng)停航。仰首望天,云中,水中,屈子白衣系高冠,乘坐方舟而來,也阻于城陵磯前。還有謫仙太白,把酒問洞庭,陰風(fēng)何時停啊。老杜抱病孤舟中,那年他五十七歲,好幾天沒有吃一頓飽飯了,貧病交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入洞庭。遠處,湘江邊上,李龜年在長沙城擺了饕餮筵宴,在等他呢,仍舊不見杜工部的船家撐篙過江。

呀呀呸!老杜,您在哪里?李龜年擅唱,長袖獨舞。煙波空寂,孤獨成詩??墒嵌赐ズ]有他的舞臺,李龜年在等老杜餐敘。

清晨,他從宜昌下船,想走一條捷徑,棄船換車,由陸路入岳陽城。出宜昌港,直奔長途汽車站,登上宜昌駛往岳陽的班車。售票員說,正常四個小時可抵達,中午可在岳陽樓下吃臭豆腐。他欣喜若狂,湘境第二個文史地標,指時可待??伤吲d得有點太早,車剛開出不久,荊江便狂風(fēng)四起,白的蒹葭,黃的蘆葦花,像雪山埡口的風(fēng)馬旗,遇風(fēng)鼓蕩,風(fēng)嚎于天。車駛進沙市,穿城而過,到江堤邊,發(fā)現(xiàn)前邊已經(jīng)堵了一排大卡車、大轎車,排成長龍,龍頭直抵輪渡碼頭。司機拉了手剎,喃喃自語,起大風(fēng)啦,不知道要堵多久。他坐于車中央,男女老少皆有。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無吃無喝,時間好漫長。也不知過了多久,下午時分,風(fēng)漸次小了一點兒,沙市碼頭輪渡放行。可以過江了,他長舒了一口氣。下車,人站于平板渡輪上,沐浴著剛硬的春風(fēng),過石首,往監(jiān)利縣渡口駛?cè)ァ2恢肋^了多久,他睡著了,車又停了??幢?,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鐘,車到輪碼頭,如果順利過江,薄暮時分,可抵岳陽樓。

過江,奔岳陽樓而去,他已經(jīng)等了二十年。十六歲當(dāng)兵入湘境,就想憑欄望,浩淼煙波擁斯樓。岳陽樓在他心中,猶如文昌殿一樣的巍然。坐在車上等啊等,車窗外,江風(fēng)依舊咆哮,江面白浪滔滔,江闊云低,偶有一只江鷗翕然而起,驚叫著,掠過江面,劃破他“文化朝圣”的夢境。城陵磯在江之南,一江相隔,兩兩相望,遙不可及。他下車,站在監(jiān)利大堤上,望岳陽樓隱沒于煙雨中,星隱日沉,蒼蒼茫茫一片,近在咫尺,卻不能涉江。只好再返回長途班車,坐等,等江風(fēng)漸小。此時,時針凝固在一九九五年三月天。

2

三十年的日子轉(zhuǎn)得好慢,也走得很快,像磨道一樣留痕。一度秋風(fēng)吹起,又一冬冰凝楚山,凍不老的歲月,卻冷凍了青春,他真的老了。再度返岳陽,熱血奔突,鬢角也掛了霜。早已過了中年聽雨客船上,雁叫西風(fēng),巴陵何處又逢君。

晌午,他與彭學(xué)明、溫亞軍走出岳陽高鐵站 ,風(fēng)暖暖的。洞庭春來早,春起于大湖,一點也不覺得冷。驚蟄剛過,萬物醒了,板結(jié)的大地也一并甦醒,江邊、湖邊的柳芽黃了,街市兩邊,一街碧樹萬樹花,玉花先綻放,西府海棠也蓓蕾了,櫻花趕來爭寵,如生命之河。驅(qū)車駛往南湖賓館,他有點饑腸轆轆。

早晨,從北京西客站登車,他坐在窗口。尋到座號,過道位置站著一個男士,戴N95口罩,穿著像工科男,堵了他的去路。這人將行李箱橫在兩個座位之間,開箱蓋,拿出筆記本電腦。他也戴著口罩,瞟了一眼,箱中還放了兩部文學(xué)書,頓生好感。那人折騰夠了,艱難地將箱子舉于行李架上,才騰出他的位置。他坐下,躺在高靠背的椅子上,養(yǎng)神,補一個回籠覺。

已經(jīng)三個月了,他暢游于大運河上,一曲《運河謠》,敲鍵盤,如驅(qū)古漢字的風(fēng)檣陣馬,船在走,人也在走,不分晝夜,患上作家通病失眠癥。昨晚僅睡了三個小時,清晨四點半,便聞雞起舞,上運河去,行走于楊廣的物理運河與文天祥的精神運河之間,身陷江南煙雨。

怎么有重慶小面的味道?睜眼一看,那個工科男在吃早餐呢。咋不吃漢堡,他露出鄙夷之色。

車過武漢了,那個戴口罩的男人面向他,彭學(xué)明,怎么是你呀,他一拳搶過去。哈哈,他們皆摘了口罩,后邊的溫亞軍站起身來,操老陜普通話,兩位主任在前邊啊。近在咫尺,三個作家臨座四個多小時卻認不出對方啊。文緣不過電,礙于一個口罩中。

這場中國著名作家岳陽行,是洞庭之子沈念安排的。他以《大湖消息》招攬四方,好友歐陽江河、李舫、陸春祥、龍一、肖克凡、東紫諸君,皆先后而至,他仨是最后一批。

從岳陽南站登車,穿老城而過。他看表,快兩點了,已經(jīng)過了飯點。三人皆未食午飯。作協(xié)接站的人聯(lián)系一家漁館,那邊也說下班了,彭學(xué)明幸災(zāi)樂禍,還笑話我吃重慶小面,我墊點早餐,可堅持到晚飯。

進了南湖賓館,岳陽作協(xié)主席舒文治聽說未吃飯,欲安排。他說算了,叫三份外賣。

好主意,舒文治說,一會兒送上來。

他進了220房間,有水果,先吃幾個蜜桔,擋下饑餓感,充填一下張開的味蕾之腺。

3

真的有點餓了。

那天下午,車泊在沙市江堤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沒撈上吃午飯。幸好,早晨下客輪時,他在宜昌長途汽車站小吃攤上,扒了一碗熱干面,吃得巴適,支撐了六七個小時。待下午兩三點,可以擺渡了。過江,他覺得云層中裂出一道云縫,燦然一抹白。追光下,屈子也在涉江,一身白衣,束發(fā)高冠,出郢都大門,躍上四乘騎的馬車,往荊江的渡口奔來了。上車哪,司機從滾輪船上,開下車在喊乘客?;秀敝g,屈子馬車在前,他坐的鐵殼面包車在后,馬車顛簸于荊江大堤,卷起一股黃塵,淹沒了華容道,也淹沒了云夢澤。沿江北大堤,過石首,入監(jiān)利,到了碼頭前,涉江,風(fēng)大,浪亦大,司機說對岸就是城陵磯,浪太大,輪渡又停了,岳陽城回不去嘍。他饑腸轆轆,尋遍監(jiān)利渡口碼頭,沒有一家飯館啊。

活該,攻略的劇本寫錯了。 宜昌下車沒錯,該先陸行武漢,再取道岳陽??墒?,他為抄近道,居然從宜昌奔岳陽樓而來。若在晴天,毫無問題??善绿?,岳陽城郭,風(fēng)起洞庭,風(fēng)蕭蕭兮寒江難渡。

這一趟長江之旅,他從北京來,舍近求遠,先飛重慶川北機場,入住解放碑,從朝天門坐船,從零公里起航,順江而下,南及瀟湘。

機緣湊巧吧。1995年的春天,他與戰(zhàn)友寫過的一位叫曾蛟的愛軍習(xí)武典型,上了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李鵬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一個士兵在皇皇殿堂上受褒獎。二炮很重視,欲拍一部電視劇,請他做編劇,去士兵老家奉節(jié)采風(fēng),故有了這趟長江之旅。

滄浪之水清兮,可濯我纓。在他的記憶中,十六歲當(dāng)兵的地方,有兩個地學(xué)坐標,讓他有朝圣之感。一個是韶山,一個是岳陽樓。前者,十七歲那年,他在湖南日報學(xué)習(xí),坐著火車去韶山,謁毛公故里。后者,僅隔著一百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花了二十年,才走到城陵磯前。

晚點也好,一個專業(yè)作家寫作之旅肇始,所幸他從朝天門登上客輪,沿川江而下,入三峽,聽纖夫號子,下洞庭,觀漁舟唱晚,然后登岳陽樓,領(lǐng)略范仲淹筆下的巴陵勝景,完成一個中國作家的成人禮。

那天傍晚,站在解放碑,往下俯瞰,長長的石梯,直通江底,恰如通向大地母腹,再下至碼頭,從船塢往上仰望,宛如一道南天門,眾神列列。拾級而上,登南山,可抵神域天國。坐船而下,大江東逝水,衰草夕陽,歸去,亦無風(fēng)雨亦無晴。青山依舊在,屈子,李白、老杜、白居易、歐陽修、黃庭堅皆遠去了,唯有詩還在活著,留下一條唐詩宋詞的江河。  

彼時三月天,渝州冷雨,倒春寒襲來,一如他在湘西待過的天雨,室里冷嗖嗖的。那晚,涮罷火鍋,喝幾口老酒,然后坐車上南山,于山城之巔,俯瞰嘉陵江燈火,一條銀河落人間。煙雨處,煙火處,盡是天下最能吃苦的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也有極盡享受的山城娘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個個都很嗨啊。一副碼頭性格,讓他好喜歡。

該走了。第二天下午,他提著行李,從解放碑,沿朝天門碼頭而下,長長石梯,一臺連一臺。逆向而行的是一群棒棒,挑著行李,擔(dān)著大米,扛著滑竿,一步步向上爬,如蟻族一般。那一刻,他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肅然而生敬意,暗自發(fā)誓,有朝一日,為他們寫一部《朝天門》。

登船了。回望朝天門,高高在上,他邁出萬里長江的第一步。北京、重慶、萬州、涪陵、豐都、奉節(jié),過夔門、繞瞿塘峽而過,輕舟側(cè)畔巫峽、神女應(yīng)無恙啊,最終過西陵峽,從葛洲壩下宜昌啊。

客輪從魚脊梁側(cè)身而過。船泊萬州,涪陵城郭邊,旅客下船時,他同樣看到像朝天門一樣的大碼頭,以及那高高的石梯,通天梯,一如西藏巖畫上的紅梯,直通天國之城。川江依舊,石梯起了歲月的包漿。紅黑相間,有錢麻、蒿草從石縫長出來。那天,凡有旅客下船,他都會去甲板上一觀,但不敢入岸,畢竟第一次坐江輪。擔(dān)心自己的新船票,會誤了青春的客船。

過豐都鬼城,天色漸晚,一夜枕川江。第二天清晨,夔門在望了,客船泊到了奉節(jié)碼頭,煙雨蒼茫中,雙槍老太婆行走的山路彎彎,江竹筠丈夫的頭顱,掛于奉節(jié)城門上。那是少年讀書的記憶。

而他最想去的是白帝城,又是另一座道德高城。劉備江山托孤發(fā)生地,多誘人。那是忠誠義膽的舞臺,兩朝開濟老臣心,諸葛一生,苦心孤詣,支撐巴蜀一隅。托孤,明知阿斗扶不起來,卻信誓旦旦,為的是回報三顧茅屋,對隱者的最高禮遇。一副隆中對,長使學(xué)子淚滿襟,可惜君生太晚。

下了客輪,他沿著奉節(jié)碼頭,通往城門的老石階,仿佛撫摸諸葛的旅痕與溫度。天門在上,一步步往上,長石梯足有好幾百米高啊。終于,走進縣城,找到武裝部招待所住下,便去白帝廟,去看劉皇叔的托孤之地,看大江東去,驚濤拍岸,漩渦處,淘盡多少英雄兒郎。

那天晚上,枕著奉節(jié),枕著夔門睡著了。一夜春夢到川江啊。雖然春天還有點早,但是清凌凌的江水啊,深水靜流啊。枕在江上,枕在船上,他夢見司馬遷了,從長安壯游而來,直抵西南夷吧,最遠處是否到了他的云南老家,不得而知??墒侨氪?,也毫無疑問。中國文人壯游傳統(tǒng)千年一脈,其實是生敬畏感,生憐憫心,與天地日月共情,一如江上升明月一樣。

還有老杜,安史之亂后,入成都,老馬多病痛,秋風(fēng)破茅屋啊,還受童子之欺,淚往腹中流。黃牙小兒,不與他們計較,算了,總有懂事的一天。等到發(fā)蒙,會背“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時,驀然發(fā)現(xiàn),童欺的小老頭,竟是中國的一代詩圣。杜甫在成都整整待了六年,終于等到晴空一聲霹靂,忽聞官軍收薊北,安史之亂落幕了。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他爬不動蜀道了,選擇坐船返鄉(xiāng),從府南河登船,入岷江、青衣江,再入長江啊。

出川,白樂天也走了,還有劉禹錫,化作川江上的一首詩,一片云,一幕雨罷。

到了821 年,李商隱被貶為夔州(奉節(jié))刺史,從宜昌溯江而上,過了西陵峽,再入巫峽,時值秋季,望神女峰不遠,長安道卻很遠。嬌娘倚門而望,修書頻頻問何時歸。佇立船頭,大巴山的紅葉燦爛如霞,李商隱卻愴然而涕下。吟出那首千古七絕:“何時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鼻锾靵砹?,峽上的黃櫨紅了,倩誰萬里寄一枝,贈與長安,共話巴山夜語時。

春天來了。采茶姑娘上湘山,清波擁翠嶼,他欲去一睹芳華。是帝子乘風(fēng)下翠微嗎,九嶷山很遠,城陵磯很近,每年洪波涌起,它便是長江水文的預(yù)警刻度。三年后1998長江大水,城陵磯水位是35.94米,達歷史最高點。他離它最近,在采訪三軍抗洪的荊江大堤上。普天之下,人們并未意識到它的人文標高。他也要走了,那三天,在奉節(jié)縣,坐在白帝城里,其實是一座廟里,發(fā)了三天呆,望瞿塘峽而觀險峻,坐白帝城而曉誠信。古戲臺上劉皇叔、諸葛的背影,轉(zhuǎn)身就是一個變臉,變得都是紅臉,花臉,喜慶的那種色。不像曹孟德變臉,非黑即白。走了,船向夔門駛?cè)?,儼然一道華夏屏風(fēng),峽江兩岸,輕舟已過萬重山。猿聲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還?那是一種水上飛翔的姿勢。李太白醉酒了,繆斯之軀長了神翼。太白乎,工部乎,他更喜歡老杜,永遠站在大地上,哀蒼生而生太息。不像謫仙,總在云間,踏莎行,長江滾滾過城陵磯,涉江,岳陽城樓望洞庭,不問神女殊,他就是神格。李商隱住在白帝城里,望瞿塘峽太久,峽江攔不住,卻話巴山夜雨時,那是情話,千萬里的傾訴。漲秋池的川江啊。他坐在客輪上,追著老杜的孤舟而來,追了千年,那身瘦骨,那副朽軀,出峽江,下荊江了嗎,還是已經(jīng)抵達城陵磯?鞏縣老家是回不去了。

下水船,順風(fēng)順水,三峽在望。

一幕江雨到天明啊。

4

那天傍晚,天色將暮,還不見開車。江風(fēng)很大,卷著浪花,吹得車窗咣咣地響。他站起身來,走到前面問司機,今晚還能過江嗎?

司機搖頭,說城陵磯擺渡,從來不敢開夜航船啊,只能坐等天亮了。

在車上坐一個寒夜??!他感嘆道。

沒得辦法唦!司機說的是岳陽話,他聽得懂。

躁動不如心安,洞庭湖水可澄心。靜下來,長夜便短了。倒帶,默片般復(fù)盤他閱讀過城陵磯,雖在江南岸邊,浪拍三楚,回響在他記憶深處,是低吟淺唱的浪舌。

《水經(jīng)注》“輿地志”,第一次留下“城陵山”三個字。環(huán)顧江南,能叫城陵山者,唯有洞庭湖入長江的水口處,山與磯其實一回事。他讀過明清兩朝的詩人詠城陵磯的詩,或曰山,或曰磯,山也,石山也,磯也,江邊的石崖也。從地學(xué)視角解讀,城陵磯地理結(jié)構(gòu),以城陵山為柱,山之腳為兩個并不規(guī)則的月牙灣,伸向江邊,從江船上看,便是絕壁峙立,高處有城,名叫大彭城。若站在城上鳥瞰,左為洞庭,右為荊江,再拐一個大彎處,則是揚子江了。

過去,他一直以為揚子江指的是南京那一段。石頭城下,金陵船客,揚子江東去,流江左,而入大海。那天,城陵磯港史專家李望生指著監(jiān)利長江拐彎處,說,江右即為荊江,前邊那大拐彎處,左下邊,就是揚子江 。

Yangtze River!第一次念這個英文單詞時,他還在讀初中。那一刻,令他眼界大開,又增長了一個知識點,原來揚子江的零公里,是在洞庭湖的入江口啊。

靜心吧。從車窗里看出去,田野幾簇?zé)艋鹪谔S,是漁人燈火,還是農(nóng)人篝火?抑或萬世鬼火?不,在他心中,該是屈子、嬴政、王昌齡、李白、老杜,抑或韓愈、范仲淹、滕子京等人的客船,被阻于城陵磯的對岸,像他今晚一樣,不能過矣。

屈子的裝束,酷似他在湖南稻田地里見過的白鷺。白袍、高冠、袂袖、玉帶,笏板持于胸前,貼于心上。與楚懷王說得太多了,好話、丑話、諍言,都不要說三遍,說成“天問”,說成“離騷”,說成“山鬼”,麻煩就大啦。楚懷王不高興噻,卿家咋這么軸呀。最后結(jié)果,就蹦一個字“貶”,給我滾得遠遠的。說要楚懷王遠小人,可小人的話甜呀,迷魂。不像屈平說得多刺耳,《橘頌》也難聽,雖頌猶刺,明明是在旁敲側(cè)擊呀,以為懷王聽不出來。煩人,楚懷王袂袖一掃,臉拉了下來,掀桌子了,給我貶到云夢澤思過去吧。一封朝奏洞庭遠,最終貶到了溆水。那天,吟完《橘頌》后,屈子的頭昂得高高的,出郢都正南門,極目古云夢澤,在正前方,隱入煙雨處,楚山相伴。湘沅資澧四水清兮,可濯我纓,云夢澤水濁兮,可濯我足。登船,最后一眼望一下荊州古城郭,哀郢,去雪峰山下的溆浦,山高水遠,度過人生的最后歲月。不,出郢都城門時,屈子就死了,哀莫大于心歿!

楚人好巫,說這話多不吉利呀。那個落日黃昏,屈子的船從荊江下來,到了城陵磯前,被風(fēng)浪擋住了,不能涉江靠岸啊。

假如那天上了城陵磯下,屈子便可以登高臺而望郢,哀郢,他心心念念的城池啊。崖上的大彭城太小了,裝不上屈平的一顆愛國心。可是屈子啊,風(fēng)大江寒,進彭城驛館喝碗米酒吧,加點紅棗枸杞,燒熱,御御寒喲。再往大湖里邊走,南去,要過岳陽樓。不過,那時楚人未建古代四大名樓吧,然后轉(zhuǎn)入沅水,進沅陵城,始皇后來在此置黔中郡的地方,然后轉(zhuǎn)道溆水。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屈子不知自己將歸何處。

他呢?今夜就泊在城陵磯對岸,發(fā)思古人之幽情。幽魂幢幢,踽踽獨行,在云夢澤上獨行?誰又在水上泛舟,于深邃的夜里,與他量子糾纏?

風(fēng)中,是秦皇嬴政吧!

他被徐福這群道士騙慘了,對方巧舌如簧,說神州皆仙山,仙山在海上,在江上,湖上。仙山上長靈芝。食此仙草乎,可長生不老,可一統(tǒng)江山萬代。

秦皇坐的戰(zhàn)船開過來了,還是被堵到了城陵磯下,吹個無法???。城陵磯,拴不住一根竹纜繩啊。像他今晚一樣,被堵于城陵磯前。非他今夜胡思亂想,秦皇開萬世,知道徐福的仙草是扯淡,秦俑兵峰直指百越之地,他在沅水上游設(shè)了黔中郡,為的是虎踞西南,一統(tǒng)神州。萬世不得,何妨!短命王朝后邊,都激活了一個盛世。何以短焉,做大事太多,且使出洪荒之力;何以盛焉,人才、銀子、硬件,還有鏡子,前朝皆備齊矣,只欠東風(fēng)破。

渡風(fēng)浪,這是千古一帝第二次“南巡”啊?!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載,“始皇還,過彭城,齋戒禱祠”“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fēng),幾不得渡……”。

湘山,其實就是今日的君山,山上有祠,秦始皇要去祭祀一番嗎。江風(fēng)大,招惹了水神,是瀟妃娘娘吧?那群臟道士真會渾禍呀,秦皇越發(fā)信鬼神了,尤其是今晚船隊阻于城陵磯前,難入湘山。

洞庭湖就這么公平。城陵磯巍巍乎,大彭城風(fēng)過耳,唿哨一般的狂嘯,吹得秦皇無法渡江。他坐于車中,還有啥不平衡的,兩千多年前的千古一帝,與兩千多年后的平民百姓,一樣待遇。洞庭湖多公平?。?/p>

到底是開疆拓土一代大帝啊。誰說他“南巡”是尋仙草,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在象郡開了一條運河,即靈渠,不僅可以運軍糧,還溝通湘、漓二水,讓長江與珠江兩水系連成一體,功勞何其偉哉!

過城陵磯騷客多陳詞濫調(diào),天寒地凍,心里盡是雨霧,能不“珠璣”幾句牢騷。特別是幾場大酒后,醉話夜雨連洞庭,別嫌文人格局小,都整些風(fēng)花雪月,太矯情,配不上這浩浩湯湯的洞庭湖,更夠不著城陵磯水文標高!

李太白在長江上醉了好幾場酒,先是在黃鶴樓與孟浩然那場醉,送孟山人之廣陵,李謫仙陪他喝酒,從早晨喝到了晚上,船家上樓來催好幾回了,客家,官人,走罷,再晚,天黑了,長江上行不得船。誰說,春江升明月哦,李白拉著孟浩然,別走,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先看盡鸚鵡洲上的芳草吧。再說,送孟浩然之廣陵,客船就泊在古渡口,慌什么。

酒酣處。李太白回望了一眼,指著黃鶴樓上的白壁,也許是微醺,也許是真醉,醉里看詩,指著白墻上題的詩,白壁黑字,耿耿于懷:“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崔顥這不是砸場子嘛。雖說前三句都是復(fù)調(diào)式的重復(fù),可是額聯(lián)和頸聯(lián)都是絕對啊。由易到難,由平至險,謫仙縱是喝十八碗漢江釀的水酒,也吟不出來啊,還讓人活不活,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舌頭都硬了,崔汴州這么一寫,把我整成老二啦。孟浩然長嘆了一聲,太白兄被安陸那個婆娘管得太死了。給宰相府里當(dāng)孫姑爺,真是孫子呀。李白說,還是山人先生知我啊,你們湖北的女人,個個都是雌九頭鳥,母夜叉啊。啊??!兩個人都喝高了,差點耽誤了孟浩然去廣陵的客船。

孟浩然走了,帶著李太白心中的煙花三月。李太白坐船到了城陵磯,陪同族叔待了一個夏天,也醉了一個夏天。天氣漸漸涼了,王昌齡仕途不順,被貶沅水上游的黔城當(dāng)龍尉,經(jīng)過岳陽。給李白寄來一封信,說到城陵磯上的彭城喝一頓大酒吧,哥們此去沅水上游,還不知何時再回,也許今生最后一見了。 李白聽了好凄涼,騎一匹瘦馬,從安陸迤邐而來,過京山,荊州上船下洞庭,坐船來了,在城陵磯驛館見到王昌齡。喝酒,長安一別,李十二已經(jīng)好多年不見王昌齡。那天,過城陵磯時,天色已入暮秋,清江碧水白云邊,蒹葭雪花一般白啊,天氣好著呢。船至城陵磯,王昌齡迎李白于彭城驛館,桂花釀的水酒,色澤真好,金湯啊,十八碗也不下彭城崗,喝完此酒,李白便要回安陸。別妻去東魯,再找親戚混混日子吧。王昌齡見李白心情不好,與自己也一樣糟,淺唱一首巴陵送李十二,“搖曳巴陵渚水分,清江傳語便風(fēng)聞。山長不見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p>

浮天一大白,醉眼洞庭盡是蒹葭白。七絕圣手,王昌齡這首吟于城陵磯的詩,因為心境太慘,詩性不高,沒有一句金句流出來,更無后來沅水洗心,與女匪銷魂,一壺冰心問洛陽。

別過王昌齡,侍郎叔李曄也要走了,貶嶺下尉,與王昌齡差不多。李十二陪著他游洞庭,喝了好幾天大酒,最終留下三首五言詩。都是應(yīng)酬之作,只有最后一首氣場大些:“刬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好一個醉殺洞庭秋。這要喝到什么樣的醉態(tài),才可以酒氣沖天,像秋風(fēng)一樣,讓洞庭失色。

江風(fēng)過耳,匆匆,秋色短,卻恨秋夜長。那一夜,坐等于車中,遺夢亙古,更恨春夜太短。

5

一夢到天邊。

車中,一直坐到天明。拂曉了,江南岸,一抹魚肚白漸顯。洞庭湖與長江裂帛而出,昏暝漸退,白霧散了,長江水面,猶如褪去黑色長袍,次第露出真身。刮了一夜的北風(fēng)停了,蘆荻悠悠,君行早。波平水靜,溫順如處子,不像白天金剛怒目。李白的洞庭秋夜長,還是他的城陵磯春夜短。他問自己,亦問洞庭天穹。

早晨七點多鐘,天色敞亮起來,可以擺渡了。司機駕駛班車,駛上輪渡,涉江,過輪渡,彼岸在等著他呢!

那天上午,先看過城陵磯港口,那是湖南境內(nèi)最大的江河港運公司。港口專家李望生和岳陽名宿段華陪他來到道仁磯,當(dāng)年他過江的地方。

一切都安靜下來了。野渡無人,涉江的舟在何處?江邊無渡輪,江北的監(jiān)利渡口亦無船開過來。側(cè)看左邊,一橋飛架南北,道仁磯大橋橫亙江面,天險變坦途,毋需在江上擺渡了。他欲坐輪渡,再游一次長江。心愿也難實現(xiàn)了啦,碼頭上滾裝船早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李望生說,若要坐船過江,除非找武警開汽艇過去。他搖了搖頭,那是別樣的感覺,別找事啦。還是將青春歲月的一湖天雨,一江天風(fēng),繼續(xù)貯存,留在文學(xué)的記憶里,慢慢去品吧,那是一壺老酒。

在江邊留下一個合影,留下一段青春的記憶。

道仁磯,城陵磯?當(dāng)時他究竟是在這里過渡,還是到城陵磯過渡,李望生很肯定地說,就在這里,當(dāng)年從監(jiān)利過長江,唯一的渡口,就是道仁磯啊。

但是,他頓了一下說,當(dāng)時司機告訴他的,江那邊就是城陵磯。這句話,他記了一輩子。

那是一個大概念,洞庭湖四磯橫空,皆參差于荊江,雄鎮(zhèn)南岸,請到城陵磯一看,便知道了。那里不能擺渡過船。

上車, 將身后蒹葭拋在車窗倒車鏡中,連同大明王朝修筑的荊江大堤。去城陵磯,雖在星羅棋布于江南一線,可在道仁磯與城陵磯之間,還有點距離,因為四磯之上盡是港口,吊塔,條塊切割。不像對岸江堤,可一路岸上行車。迂回而行,朝一片開闊處駛?cè)?,城陵磯三個字驚現(xiàn)眼前,鑲于一座辦公樓前。駛向大門,自動伸縮門欄柵拉開,顯然是報過車號的,車子在一個膠囊儲存?zhèn)}庫前戛然停下。走近,里邊是大貨倉,裝礦的大貨場,為了不污染長江及洞庭清波,近幾年又加蓋了膠囊大棚,掩沒了飛塵污染,不能不說是生態(tài)之舉。他知道,膠囊儲存場,其實就是當(dāng)年大彭城所在地。只是歲月的江風(fēng)吹過,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痕跡。再往前走數(shù)百米,往龍門吊的巨臂走去,恰好是城陵磯壁立千仞的碼頭,絕壁高聳,峙立于荊江、揚子江與洞庭湖三水匯流處。

時光匆匆,如江豚露出水面。還是這樣的天氣,前度徐郎歸來,抵達城陵磯,只是此時城陵磯,非彼日的城陵磯。滿天江雨,瀟瀟而下,已經(jīng)過去三十年。江天依舊,江風(fēng)四起,他站在道仁磯前望江,擺渡的輪船卻未橫舟江上。因錯過了一個春風(fēng)欲渡的時刻,少年早已經(jīng)老去,扶欄遠眺,吞江漢,銜四磯,水拍三楚,落花桃訊逐波去。何處江風(fēng)起,何曾滄浪泯?大秦的,大唐的,抑或趙宋的濤聲。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中年聽雨客車中,筏子舟,烏篷船,他還是惦記抱病川江的老杜,船過三峽了嗎,今晚夜泊洞庭,靠岸城陵磯嗎?鷗渡,爭渡,老杜詩峙楚山,心有彼岸,卻身而無歸處。少時登高望遠,會當(dāng)凌絕頂,心中只有一座詩歌的泰山。中年養(yǎng)了一窩孩子,太窮,叩遍長安朱門,緊隨肥馬塵后,狂奔,跑掉了鞋子,殘羹與冷炙,還是救不活女兒的命,眼看她活活餓死于老妻懷中。泱泱大唐,何處安妥一個詩人的斯文與尊嚴。晚年,成都、長沙、衡陽、耒陽,老杜客居舟中,一直投親靠友,混幾頓飽飯。

誰說《江南逢李龜年》是偽作,杜甫從巴蜀而來,順水而下,青春作伴,萬里江波一葉舟,沒有急著回鞏義老家,因為他囊中羞澀啊,川資已盡。李龜年府上那頓大餐,已經(jīng)冷了,可是熱臉,不,還有笑臉,都得貼上去啊,朵頤一頓,再討幾個淘生活的錢。尷尬嗎?不,窮酸的名士都這樣。

風(fēng)停了,太陽從云罅中裂出一道金光,落在城陵磯上,風(fēng)平浪靜,老杜的客船此時泊在城陵磯的碼頭上了嗎?他佇立在城陵磯扶欄前,往下看,數(shù)十米深江面上泊了一艘貨輪,塔吊的抓兜正一兜一兜抓礦沙卸貨呢 。

湖宴江清,老杜此時若從城陵磯登岸,他會上前去,深深一拜,學(xué)生心儀吾師久矣,隔了一千余年的時空。

有飯嗎,有大魚大肉嗎?老杜此時心中沒有詩,這次過洞庭,登岳陽樓,只留下一首詩,后邊四句錐心喋血的痛。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guān)山北,憑軒涕泗流?!?/p>

岳陽樓上,一個詩人哀號,洞庭湖聽到了嗎?

餓肚子的人哪有詩性,哪有閑情登岳陽樓,解決暖飽要緊啊,長沙城里,李龜年那頓飯,老杜還是很在乎呀 。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崩嫌严嘁?,娓娓道來,龜年啊,岐王府一別,竟然成夢。安史之亂后,河山兵燹,只能在崔九堂聽人說你尚安好,吾便放心呀。

謝謝工部,吃菜,吃菜。這盤洞庭雪鴨,就是為君備的,還有這鍋燉大魚頭,都燉了一上午啦 。

中!湯很鮮,比洛陽的水席好呀,老家蘿卜牡丹,清湯寡水的,沒有油水。

工部,老人宜清淡唉,長沙廚子不會蒸饃,主食只給你備了芝麻葉面條。

俺河南人吃面如過年。

來塊紅燒肉。

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詩該收官了吧。

“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p>

嶺南一詩詞票友,寫格律詩多年,未見一句詩眼傳世,還編過幾年詞刊,詬病杜甫此詩寫得太平常,硬說系明人洪升《長生殿》偽作。殊不知大師晚年之作,皆由繁華入簡單,入平易之境。易起,其實極有難度,平處,方彰顯高景,那才是真正的大詩人。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人間四月天,春暖花開,可是好風(fēng)景屬于少年,雄姿勃發(fā)時。老杜老矣,落花流水春去也,朽軀病身,幸哉,還遇上了李龜年。

攀附,討好,觍著臉,要飯要錢嗎。還是春和景明,花將零落,感慨,嗟嘆,挽歌?都是,都不是,好詩在意會,在神交,盡在不言中。

鵬城狂生枉為教授,錯將汝倫拜大輪,斥杜甫之詩寫得如此平庸,不像出自其手。黃牙小兒也,哪里懂得詩境,深諳世間滄桑。一湖煙雨岳陽樓,長沙城啊,怎可能處處芙蓉國盡朝暉哩,樓高八面風(fēng),生命多走背字。

老杜走到陰面了,長沙城的陽光很短暫。作別龜年吧,環(huán)洞庭去耒陽,老杜在衡陽親戚家吃得太飽,回到船上,江風(fēng)一吹,上吐下瀉,終于要了他的老命。

把欄桿拍遍,江上無鷗影。城陵磯壁立懸空,令他有一種恐高的眩暈。

云中輕舟過,還有雨點落下?是大宋的雨嗎?那一定是范希文帶來吳山夜雨。那場岳陽樓的憂樂之雨,雨潤中華千載,令他朝圣而來,喊魂而去。

他知道范仲淹來過城陵磯。父親死了,母親改嫁安鄉(xiāng)知縣朱文瀚,帶他來安鄉(xiāng)生活。船過城陵磯時,有說他剛兩歲,有說他已經(jīng)七歲,在洞庭湖畔生活了六年,十三歲離開。有的小說家皆以范仲淹未到過洞庭湖為例,說他未登過岳陽樓,寫《岳陽樓記》,是虛構(gòu)的,為自己的編造尋個借口。理解,都是討口飯吃,何必砸人飯碗。范希文少時衣食無憂,殊不知擁有童年原鄉(xiāng)的作家,才寫得出如此錦繡文章。

別過城陵磯,登車奔往岳陽樓。 岳陽樓,神一般的文化地理坐標。年少時,從巴陵而來,抵城陵磯前,隔江相望,風(fēng)起,湖水湯湯,濁浪排空,無法涉江,夜宿班車至天明。而今再來,三十多載過矣,依舊煙雨洞庭。巴陵勝境,美在一半云遮,一半霧掩,一半雨落,一半晴朗。人生如四季,陰晴圓缺,貶者、榮者,去耶、歸耶,憂在江湖,樂在心間。彼時,仰望天穹,太陽鐘盤正指洞庭湖時間,正午啊。這是范仲淹的汴京天朝煙雨時辰,還是他那年登城陵磯時間。

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