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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專輯 《天津文學(xué)》2025年第9期|王雙月:大清河畔的槍聲
來源:《天津文學(xué)》2025年第9期 | 王雙月  2025年09月25日07:38

編者按

銘記歷史,砥礪前行。80年前,先輩們以難以計量的血與火的代價贏得了那場戰(zhàn)爭的勝利。

我們所能做的也必須做的,就是牢記他們的英勇頑強可歌可泣的事跡,更加珍惜當下和平安寧的生活,努力開創(chuàng)更美好的未來。

大清河畔的槍聲

 //王雙月 

槍聲在夜空中異常響亮,狗吠聲頓時響成一片。王榮發(fā)邊跑邊從槍套里掏出盒子炮,甩手就打了兩槍,他槍法極準,一個日本兵應(yīng)聲倒地。“不好,這個地方有武裝!”幾個日本兵朝著前方胡亂地打了幾槍,扶著被打傷的同伴回到船上。

 一、決斷

1937年9月26日傍晚,白洋淀東岸的千里堤畔,高大的柳樹,枝條低垂,隨風輕擺,宛如羞澀的少女在低語,為這寧靜的傍晚增添了幾分柔情。遠處,幾座農(nóng)舍炊煙裊裊,與天空中的晚霞交相輝映,構(gòu)成了一幅溫馨和諧的畫面。

一陣汽艇的馬達聲打破了寧靜,河中的水鳥紛紛向空中飛起。兩艘汽艇一前一后向千里堤駛來,日本國旗在風中快速抖動著。日本兵戴著戰(zhàn)斗帽,穿著淺黃色軍裝,手持“三八大蓋”,殺氣騰騰地坐在兩邊。站在船頭的男士身材勻稱,身著淺灰色的西裝大衣,锃亮的皮鞋一塵不染。他叫巖田一郎,40歲,是日本某重工集團的總裁。半個月前,華北駐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邀請他來華北觀光,該重工集團生產(chǎn)的坦克、輪船是日軍的主要裝備。

9月24日,保定府剛被攻陷,巖田一郎先是抵達北平,26日到保定,不顧勞累,迫不及待地要參觀。為了安全,梅津美治郎囑咐保定駐軍用汽艇派遣一個日本小隊和30多名偽軍護送。登船時,日軍小隊長藤田考慮沿途已經(jīng)沒有戰(zhàn)事,也考慮到汽艇的載重、速度等情況,便沒有攜帶擲彈筒和炮彈。上午十點,兩條汽艇一路向東,進入了冀中平原的重要河流——大清河。

在寬闊的水面上,汽艇的速度并不很快。船上的日本翻譯白如鑫,一個30歲的保定人,一路上用流利的日語向巖田一郎介紹著沿途的地理位置、風土人情。到了文安縣興隆宮水域時,他說:“這里有個千里堤,遠近聞名,自然條件好,姑娘也很漂亮?!睅拙湓捳f得日本軍官心花怒放。藤田便說:“巖田先生,天色已晚,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巖田一郎沒有多想,便愉快地答應(yīng)了。船到興隆宮碼頭時,已是晚上七點了,天邊的最后一抹夕陽已經(jīng)悄然隱沒在地平線下,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暉。汽艇的轟鳴聲劃破了傍晚的寂靜,探照燈在黃昏中格外刺眼。白如鑫和五個日本兵下了船,在漸黑的夜里,他們打著手電,登上千里堤,沿著村莊的小路向興隆宮村里走,邊走邊聊,看到不遠處有人影晃動,距離不過十幾米。那是王家大院的護院領(lǐng)班王榮發(fā)剛從家回來,他慢慢悠悠哼著小曲。白如鑫大聲喊道:“喂,前面的人停下!”幾個日本兵也嗚里哇啦地喊著,王榮發(fā)停下腳步回頭,手電光打到他臉上,他隱約辨出來人的身份,轉(zhuǎn)身撒腿就跑,日本兵見狀,端起“三八大蓋”,之后就發(fā)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王榮發(fā)喘著粗氣跑到王家大院的西南小門,叫開門,順著過道,滿臉大汗跑到客廳。三叔王福元端坐在木椅上,表哥高德民和管家王玉齊坐在他兩旁,王福元小女兒王若蘭這兩天回娘家也在。王榮發(fā)進來,四個人不約而同看向他。高德民問:“表弟,剛才的槍聲是怎么回事?”王榮發(fā)便一五一十把剛剛發(fā)生的情況敘述了一番?!皞藳]有?”“天黑看不清楚,但聽到了倒地的聲音,應(yīng)該是打著人了?!彼鸬??!斑@下惹上麻煩了?!蓖醺Tf,“來了多少日本兵?干什么來了?”“不清楚呢?!蓖鯓s發(fā)有點兒怯生地回答。高德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表叔,當下最緊要的,得去千里堤查明情況,從現(xiàn)在起大小門緊閉,專人把守,禁止出入?!薄昂茫瑯s發(fā),照你表哥的意思去辦吧!”

高德民是雄縣人,家里世代行醫(yī)。他身材高大,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正是壯年。1930年他加入了共產(chǎn)黨,九一八事變后,他回到家鄉(xiāng),以大夫的身份為掩護,秘密從事地下活動,已發(fā)展了數(shù)名黨員,還培養(yǎng)了表弟王榮發(fā)、表妹王若蘭等十幾名入黨積極分子。此時,他和王福元幾個人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客廳昏黃的燈光輕輕地搖曳,屋子里彌漫著煤油的淡淡氣味。

白如鑫到了艇上向藤田報告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沒打著黃鼬卻惹了一股子騷,日本軍官氣得暴跳如雷:“皇軍所向披靡,國民黨被打得跑出了河北,這個小地方竟有人對皇軍大不敬,一定要給予嚴厲懲罰!”他拔出指揮刀,一臉怒氣地說:“下船,消滅敵人!”日偽軍大約50多人像夜晚的幽靈紛紛下船,跑上千里堤。望著王家大院高大的護墻,村里黑壓壓的房屋,聽著偶爾傳來的犬吠聲,藤田擔心里邊人有武器,情況不明,他沒有貿(mào)然向村里進攻,命令部隊在千里堤上集合。他對站在身邊的白如鑫說:“白桑,你來喊話。”“里邊的人聽著,你們打傷了皇軍,趕緊把開槍的人交出來!”白如鑫用喇叭喊道。一個日本兵隨后對著大院方向開了三槍。

初秋的夜里,頗為寂靜,喊聲和槍聲十分清晰。王福元微胖的身子挪動了一下,高德民、王若蘭坐著沒有動,王榮發(fā)蹲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吭。這時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東家,天黑,沒敢靠得太近,但感到千里堤上人挺多,黑壓壓的一群?!薄叭?,禍是我闖下的,讓我去吧?!薄安恍?,你不能去,出去就回不來了。要解決事,也得明天白天才行?!蓖鯓s發(fā)是親侄子,平日里深得王福元喜歡,舍不得讓他冒險。高德民、王若蘭也說不能貿(mào)然行事。王福元想了許久,便吩咐管家王玉齊上了圍墻對外喊話:“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商量。”剛說完,從千里堤上傳來了“噠噠噠”的機槍聲,像鋒利的鋼鋸,使人膽戰(zhàn)心驚。喊話聲再次響起:“院里的人仔細聽著,再不出來,皇軍就要沖進去殺你們?nèi)?!”這時,又有人來報,在西瞭望塔上的李二蛋被日本兵機槍打死了。王福元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顧慮重重,覺得日本人太強大了,飛機、大炮、重火力,所向無敵,短短兩個月,北平、天津、保定失守,國民黨跑得無影無蹤,就他們這幾個人、幾條槍和日本人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弄不好最后落個家破人亡。“表叔,日本人都欺負到咱家門口了,要是任由欺負,明天開大門,交人、賠錢、給糧食,日本兵恐怕要的還不光是這些吧。”“噠噠噠,噠噠噠”的槍聲再次響起,日軍的兩挺機槍吐出了長長的火舌,子彈像雨點般打在了護墻和瞭望塔上,上面的十幾個人都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如鑫扯著嗓子用喇叭大聲喊著:“院里的當家人聽著,再不把人交出來,馬上殺你全家人,屠你全村?!薄肮碜邮钦嫫圬撊税?,他娘的?!蓖醺TS口罵了一句?!氨硎?,鬼子說殺人一點兒不假,會說到做到?!备叩旅窠o在座的人講了四天前發(fā)生的慘案,300多名日偽軍沖進徐水縣于坊村,領(lǐng)頭的宮崎騎著馬在人群中飛馳而過,日本兵強迫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趴在地上,任由軍馬肆意踐踏,以此取樂,死傷幾十人,還把100多個青壯年男人驅(qū)趕進村子的胡同中,用機槍無情掃射,無一生還。這個村被殺330多人,牲畜和財產(chǎn)被洗劫一空,房屋絕大多數(shù)被燒毀。

聽到這,王福元牙咬得直響說:“反正是個死,拼吧,榮發(fā),全部人上圍墻,打!德民,你上過軍校,又參加過戰(zhàn)斗,你指揮吧?!闭f完,幾個人便走出客廳來到前院。二十幾個家丁護衛(wèi)穿黑色馬褂、褲子,腳穿黑布鞋,腿上系著綁帶,整整齊齊地站在院子中間,靜候命令。王家大院能上高墻的位置在前院的西南角,能下到院里的位置在前院的東南角,上下都有臺階,夯土、青磚鋪就,形成環(huán)形。他們平常習武訓(xùn)練,身體矯健,很快找到各自的位置。

戰(zhàn)斗開始了。村里聽到槍聲,有槍的鄉(xiāng)親也趕了過來,利用房屋上架起的通道,依托村邊和臨街的房頂壘起的垛口,向敵人猛烈還擊。日偽軍在千里堤北村口,架起三挺機槍,猛烈地朝大院和村里掃射。沒有月光的夜晚漆黑一片,地形生疏,又不知對方陣地的遠近高低,機槍只是瘋狂地噴著火舌,打得也并不準。房上的人越來越多,村里其他的大戶人家也把看家護院的人派來,把槍支彈藥帶到屋頂上。神槍手王二虎雙眼盯著噴著火舌的地方,扣動扳機,一擊即中;日偽軍的其他機槍還在射擊,村民王家貴在垛口旁剛一露頭,便被突然飛來的流彈擊中,倒在了房頂。

聽著密集的槍聲,王福元皺起眉頭,憂慮重重:“今天晚上看樣子還能撐得住,關(guān)鍵是明天白天?!薄氨硎?,夜里日本兵不熟悉情況,不敢往村里沖鋒,當務(wù)之急得馬上派人到各村聯(lián)莊會,請求支援?!薄皹s良、榮忠,去西邊八個村,榮吉、榮祥,去東邊九個村,馬上就去。”王福元把到客廳等候消息的兒子、侄子都派出去。幾個人悄悄打開南大門,兩人一組,每人騎一輛自行車,沿著村中的道路一路顛簸,請求興隆宮鄰近四個村當夜來支援,其余村天亮后支援。

 二、激戰(zhàn)

千里堤全長500里,河北文安縣興隆宮境內(nèi)十八個村,民風強悍,有不少人練習鐵砂掌、霹靂掌,使用大刀、長矛的。盧溝橋事變后,地方上處于無政府狀態(tài),各地冒出的司令、主任,紛紛立山頭、拉隊伍,割據(jù)一方,魚肉百姓。兩個多月前,高德民來到王福元家商量,亂世之秋,有必要把各村看家護院的、經(jīng)常習武的人組織起來,平時維持各村的治安,有大事發(fā)生相互支援。王福元一聽在理可行,當即就把十八個村的村長、鄉(xiāng)紳請到家中,說出想法,大家紛紛表示贊同。各村有錢的出錢,有槍的出槍,有人的出人。大村八十人,小村四十人,組成了近千人的聯(lián)莊會,還集資5000塊銀圓,高德民利用關(guān)系從保定采購了150余支步槍和3萬多發(fā)子彈,加上各村已有的獵槍、手槍等,共有槍械400余支。成立聯(lián)莊會那天,王福元高舉雙手慷慨陳詞:“民族危亡,匹夫有責,威武不屈,誓死保家護民?!贝撕蟮臅r間里,高德民組織了多次實戰(zhàn)訓(xùn)練。

已是凌晨兩點多,日偽軍死了七八個人,卻怎么也沖不進村。于是,藤田下令停止攻擊,除留下警戒的外,其他人抬著被打死的人回到艇上休息。

第二天清晨,千里堤彌漫著淡淡的涼意,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日本軍官的緊急集合令打破了河面的平靜。河面一條汽艇上,四名日本兵坐在巖田一郎旁邊,另一艘船上,舵手和日軍曹長站著望向岸邊。而手持簡易武器的聯(lián)莊會隊員們,眼神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時刻準備著給敵人以迎頭痛擊,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氣息。八點整,日偽軍手持精良的武器,向前沖鋒,子彈如雨點般射向村內(nèi)。日本兵的咆哮聲、聯(lián)莊會隊員的吶喊聲相互交織,震天動地。訓(xùn)練有素又有多次戰(zhàn)斗經(jīng)歷的日本兵,動作迅猛而兇狠。但聯(lián)莊會隊員們面對日本兵瘋狂的攻擊,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畏懼,利用掩體靈活地變換位置,躲避著敵人的火力,又不失時機地準確還擊,精準投彈,一個又一個被擊中,敵人難以沖進村莊。

雙方膠著戰(zhàn)斗時,興隆宮鄰村付王店的聯(lián)莊會隊長王志新和一個聯(lián)莊會隊員悄無聲息地穿過兩村之間的亂墳崗子。王志新42歲,中等身材,眼神銳利如鷹,鎖定著興隆宮碼頭停泊的日本汽艇。他倆拎著步槍,彎著腰快速穿過千里堤,又快步地閃過一棵又一棵柳樹。距離汽艇不到30米了,日本舵手和日本曹長清晰可見,王志新左肩緊靠著大柳樹,兩只手托起步槍,瞄準扣動扳機,只聽到一聲脆響,日本舵手頓時像野獸被獵槍擊中一樣,一頭栽倒在船頭。日本曹長見狀,一時不知所措,急忙從腰間抽出指揮刀,又聽兩聲槍響,日軍曹長也被擊中,倒在船上,其中的一槍還把汽艇上的操作裝置給打碎了。另一艘汽艇上的日軍發(fā)現(xiàn)有人偷襲,舉槍射擊,但兩人完成任務(wù)以后迅速離開了千里堤。

上午九點,東方天際漸漸綻放出溫暖而明媚的陽光,薄霧消散,金色的光芒灑向大地,照亮了千里堤,也照亮了激烈的戰(zhàn)場。這時,一陣陣鑼鼓聲、鞭炮聲、喊殺聲從興隆宮西的千里堤上傳來,由遠及近,震耳欲聾,使人惶恐不安。藤田舉起望遠鏡看去,人群分三路像洪水般向興隆宮村涌來,武器五花八門,各式步槍、手槍,刀槍劍戟、三節(jié)棍,還有農(nóng)具鐵鍬、大鎬、三尺撓。隊伍氣勢宏大,還有擂鼓助威的村民,如排山倒海而來。藤田看得后背發(fā)涼,日偽軍顧不上威風和顏面了,一個個灰溜溜地跑上船撤退,又發(fā)現(xiàn)一條船無法啟動了,他們只得一多半人沿著千里堤走安全的大路繞遠向東小心行進。

 三、布陣

顧不上休息,高德民、王榮發(fā)、王志新和其他幾個村的帶頭人,在千里堤上分析敵情和接下來的戰(zhàn)斗。大龍華村聯(lián)莊會隊長高玉臣說:“為了百姓的安全,把日本兵趕出去就行了,日軍裝備精良,再打勝負難料,傷亡一定會大量增加?!蓖鯓s發(fā)表示不同意:“高哥,咱死了好幾個兄弟,此仇得報,不能放跑這些日本兵”。王志新也說:“大清河與趙王河間水域遼闊,日軍日常過往船只無法得知這里發(fā)生的事,日本兵又水陸兼顧,行動遲緩,咱們?nèi)硕鄻尪?,正好徹底消滅他們。”高德民沉思片刻,清了清有點兒沙啞的嗓子說:“日本兵在興隆宮村沒有討到便宜,日后一定會加倍報復(fù),放走他們無異于放虎歸山。他們?nèi)藬?shù)不多,又沒有重武器,現(xiàn)在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是殺死這伙日本兵的絕佳時機?!贝蠹胰呵榧^,決心打一場千里堤的殲滅戰(zhàn),為死難同胞報仇,打出千里堤老百姓抗日救國的氣概。大家商議決定由興隆宮以西的聯(lián)莊會實施跟蹤,觀察日軍的一舉一動,保持一定安全距離,以備興隆宮村以東各村做好戰(zhàn)斗準備,夏村以東聯(lián)莊會做好防御千里堤灣口阻擊戰(zhàn)準備,布好口袋陣。

高德民、王榮發(fā)、高玉臣幾個人當即出發(fā),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夏村村公所,幾人顧不上擦汗,用水瓢直接從缸里舀水喝了幾口,頓覺渾身輕松了許多。高德民向在座的幾個村的村長、聯(lián)莊會隊長們介紹了發(fā)生的戰(zhàn)斗情況?!案呓叹?,你就說怎么打吧!”粗聲粗氣的夏村聯(lián)莊會隊長王國利說道?!叭毡颈鴷粫M村禍害老百姓呢?”大郭莊的聯(lián)莊會隊長郭金啟、朱合村的聯(lián)莊會隊長朱玉章一起問道。高德民看看他倆回答:“日軍的汽艇上有一個穿著大衣的人從不下船,有幾個日本兵保護,像是個大人物,我猜他們不是來專門攻打我們的,不會輕易進村?!睅讉€人議定,夏村等幾個村三百余名聯(lián)莊會隊員沿千里堤灣口處立即修筑防御工事,抽調(diào)追擊隊伍中的一百五十人到夏村協(xié)助做好進村道路、屋頂?shù)姆烙墓ぷ?。王榮發(fā)大步流星地向回走,調(diào)集人員到夏村加強防御力量。高德民、王國利帶著人在夏村村北口的大灣處構(gòu)筑工事。大戶人家用于蓋房的材料、老百姓家的磚頭瓦礫、給老人準備的壽木,都被抬上了千里堤。他們還拆掉門板20多塊,組成了五十人的擔架隊。王若蘭組織婦女烙了數(shù)不清的大餅,蒸了不知多少屜窩頭,兩臺石磨不停地轉(zhuǎn)動著,蒙眼的兩頭驢累得直喘著粗氣。

跟蹤日軍的聯(lián)莊會隊員們和敵人始終保持著距離。王榮發(fā)趕到朱合村村西口,和高玉臣耳語幾句,那抽調(diào)的百余人便脫離隊伍,走下堤,沿鄉(xiāng)間道路快速奔往夏村。

 四、夏村戰(zhàn)斗

下午四點,太陽西墜,天邊泛起了淡淡的橘黃色,風輕輕從堤邊掠過,帶著幾分涼意和不安的悸動。到夏村西口時,日軍停下腳步,藤田通過望遠鏡看去,堤南破舊低矮的房屋,屋頂覆蓋著青瓦,墻壁上,斑駁的泥皮剝落,露出了里面的土坯。屋頂上人影晃動,明顯構(gòu)筑了工事。藤田判斷這個地方一定有埋伏,但已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掙扎向前。藤田把日軍分為兩部分,十五名日本兵攜帶一挺機槍,匍匐在地警戒西來的地方武裝;藤田親自帶隊沖鋒,他揮舞著指揮刀,一聲令下,剩下的士兵發(fā)起了猛攻,三挺機槍同時發(fā)出了咆哮,噴射出的火舌猶如三只熾熱的惡魔,撲向?qū)γ娴姆宽敗⒍饪诤头烙嚨?。子彈猶如暴雨傾瀉而出,在空中交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火力網(wǎng),壓得防御陣地上的聯(lián)莊會隊員們躲在掩體后面,連頭都不敢抬。在這猛烈的火力掩護下,日本兵洶涌而出,他們端著“三八大蓋”,發(fā)起了猛撲?!跋雀傻羧哲姷臋C槍手!”高德民提醒身邊槍法好的興隆宮聯(lián)莊會隊員張子玉,話音剛落,他已調(diào)整好射擊姿勢,瞄準其中一個日本機槍手,啪的一聲,機槍手中槍倒地。“快扔手榴彈,炸死日本兵!”王榮發(fā)喊著。手榴彈紛紛落下,硝煙四起。但訓(xùn)練有素的日本兵并不慌亂,很快整理好戰(zhàn)斗隊形,再次進攻。聯(lián)莊會隊員們依托著簡陋的防御掩體,不斷還擊。

在千里堤的一號炮位,王二虎用手一比畫,再次確定了目標,高金德、高玉陽急速裝填火藥,填充鐵釘、石塊等,張根柱再次點燃了引信。只聽見“轟”的一聲,土炮彈準確地落在日軍隊伍中,釘子、石塊在空中相互碰撞,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敲擊聲和石塊沉悶的碰撞聲,那一刻,空氣仿佛都被這股力量撕裂,日軍鬼哭狼嚎,死傷十余人,其他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藤田罵著,他沒有料到有土炮,而且殺傷力這么大,看著滿身是血趴在地上的士兵們,急令撤退。藤田邊休息邊思考著下步的打算,幻想著日軍大本營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一天一夜杳無音信,會派人尋找。

日偽軍第一次進攻失利后,藤田咬緊牙關(guān),調(diào)整部署,集中兵力全力沖鋒。一旦失利,就退到河岸,利用麥秸垛固守待援。這次日偽軍依然是機槍手打頭陣,壓制著聯(lián)莊會隊員們的火力。他們一個個匍匐前進,到防御陣地前突然發(fā)起沖鋒,這個策略收到了效果,雖進展慢但隱蔽性好。有幾個聯(lián)莊會隊員耐不住性子,試圖看清楚些再打,剛一露頭就被日軍機槍步槍打中。高德民大喊:“別露頭,靠近些再打!準備好手榴彈,聽我口令,大家一起扔?!彪S著一聲令下,二十幾顆手榴彈帶著呼呼的聲響,從掩體后扔了出來,冒起了滾滾濃煙,子彈也憤怒地射向了敵人。日偽軍被炸暈、打蒙了,趴在堤上不再前行。藤田喊道:“撤退!”四十多人狼狽地跑下千里堤。

 五、夜間決戰(zhàn)

夜幕緩緩降臨,呈現(xiàn)一種別樣的深邃。天空不見了蔚藍,漸漸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藍紫色。村公所是另一番繁忙的景象。犧牲和負傷的人都被抬到這里,親人們懷著巨大的悲傷,沾濕毛巾仔細為犧牲者擦去臉上的血和灰塵,脫掉血衣、布鞋,換上干凈的衣衫、鞋子,蓋上白色的布單,并排停放在西廂房里。幾個郎中大夫抓緊為受傷的二十多名聯(lián)莊會隊員止血上藥、打繃帶。王若蘭臉色略顯憔悴,她挽著發(fā)髻,像燕子一樣,一會兒飛向東,一會兒飛向西,到處張羅著照顧著傷員,一刻不停。飯后,高德民組織王榮發(fā)、王國利、高玉臣、大郭莊的郭向東等幾個人再次分析情況。王國利從木凳子上站起來:“日本兵已經(jīng)退守到了河邊,基本上沒有力量再組織進攻,但要提防通過水路逃走。”“船肯定是沒有油了,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向東逃跑?!薄耙乐箶橙僳徍舆^灣口。”“敵人白天吃了虧,損失不小,但戰(zhàn)斗力依然很強,不能貿(mào)然進攻,防止重大傷亡?!薄皫讉€麥垛得想辦法處理?!薄暗冒邀溄斩恻c著了?!?/p>

經(jīng)過商議,安排五十名聯(lián)莊會隊員持槍沿河邊警戒,襲擾困住日偽軍,二十名聯(lián)莊會隊員輪番向麥秸垛射擊,使日偽軍難以入眠,凌晨五點點燃麥垛,隨后發(fā)起總攻。夜幕漸深,槍聲不斷地從千里堤上傳來,日偽軍又累又困又餓,龜縮在麥秸垛后忐忑不安。

槍聲停了,千里堤沉浸在一片幽靜而神秘的氛圍中。除去幾個警戒的日本兵外,其他人都抱著槍,倚著麥秸垛進入了夢鄉(xiāng)。凌晨五點,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和遠處隱約的雞鳴狗叫聲。被黑暗籠罩的千里堤下河邊,聯(lián)莊會隊員王玉柱、王保山、張永祿、狄玉來四個人穿著黑衣、布鞋,悄無聲息地行走,兩個人由西向東、兩個人由東向西,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兩根頭部纏著黑棉布蘸了煤油的木棍,右手持短槍。他們的身形在濃濃的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神不知鬼不覺地向麥秸垛靠近。麥秸垛輪廓愈發(fā)清晰,已經(jīng)聽到了日本兵的鼾聲,擔任警戒的日本兵也困意十足地抱著槍躲在后面。不到10米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幾乎同時點燃了火把,火苗一下子就躥了起來,剎那間麥秸垛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日偽軍驚慌失措,號叫著,他們本能地逃向河里?;鸸饩褪敲?,總指揮高德民高舉手槍,一聲“沖啊”,號角聲、鑼鼓聲震天動地。集結(jié)在千里堤上的上千名聯(lián)莊會隊員們分成六個沖鋒隊,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河邊。短短幾分鐘,聯(lián)莊會隊員們沖入敵陣,沖到河邊,沖進河中,他們或持槍或持大刀長矛,與敵人近身肉搏。年僅十八歲的李玉清拼盡全力砍死一個日本兵,自己身中數(shù)彈壯烈犧牲。王長生不顧一切用長矛從側(cè)面刺中一個日本兵,也被日本兵刺中,倒在河里。平素經(jīng)常練霹靂掌的王玉柱高高跳起,左劈右砍,撂倒了好幾個敵人。聯(lián)莊會隊員揮動大刀,寒光閃閃,每一次劈砍都充滿著對侵略者的刻骨仇恨,怒吼、咆哮聲撕破黎明的天空。藤田揮舞著戰(zhàn)刀,站在水里指揮日軍拼殺,很快被打倒在河里,鮮血染紅了水面,白如鑫也被亂槍打死在河里。汽艇上的日軍,以船為掩護不停向河里和岸上的聯(lián)莊會隊員們射擊,好幾個人被擊中。高德民大聲高喊“集中火力向船上射擊”,十多人舉槍一同向汽艇射擊,幾名日本兵和巖田一郎死在了船上。短短十幾分鐘,日偽軍被全部殲滅,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河里、岸邊。戰(zhàn)斗一結(jié)束,高德民便命令盡快打掃戰(zhàn)場,清除痕跡。一天兩夜的戰(zhàn)斗,全殲日軍一個完整小隊五十四人、偽軍三十五人,打死翻譯官一人,繳獲汽艇兩艘,機槍四挺,其他槍支八十余支。

 六、撤離

9月28日下午兩點,陽光斜灑,為這片莊嚴的土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卻也難掩空氣中的肅穆。在村公所,一場為英勇犧牲的烈士們舉辦的集體葬禮,在萬眾矚目下開始。會場莊嚴肅穆,黑白相間的橫幅“抗日勇士永垂不朽”鏗鏘有力,四周掛了許多挽幛,擺滿了花圈。哀樂激昂哀婉,家屬、戰(zhàn)友及各村的士紳、當?shù)氐拿鳎宕骱诓技?,神情凝重,井然有序站立在指定位置,全場肅立,集體默哀。在這短暫的沉默中,時間仿佛突然凝固,高德民語氣莊重地宣讀著名單,每一個名字都像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會場中傳出了親人們的陣陣啜泣聲。送葬者人山人海浩浩蕩蕩,一路鑼鼓聲聲,鞭炮齊鳴。出村時,聯(lián)莊會隊員分列道路兩旁,向犧牲的戰(zhàn)友們作最后的道別。烈士們都埋進了自己家的祖墳,沒有留任何標志。

葬禮剛一結(jié)束,高德民立即召集各村村長、聯(lián)莊會隊長組織撤離。高德民表情嚴肅,聲音洪亮地說:“敵人對我們的報復(fù)一定會來,保守秘密極其重要,隨時準備向南撤退。”人們都感到事態(tài)異常嚴峻,回村準備大撤離。

王福元、王榮發(fā)立即派出村里的聯(lián)莊會隊員到各村通知撤離。家家戶戶的人們,撥亮油燈,收拾著需要帶走的食物、衣物、生活必需品、自家養(yǎng)的雞鴨鵝豬羊。年輕人迅速搬運著行李、包裹、糧食到車上,母親懷抱著嬰兒,稍大的孩子領(lǐng)著弟弟妹妹,老人們坐上木輪小推車,大戶人家坐著馬車、牛車,更多的人徒步沿著通往南邊的鄉(xiāng)村道路前行。微風中夾雜著幾分涼意,讓人不由得裹緊衣襟,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響,似乎在訴說著難以言喻的憂郁。不一會兒,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它細密而輕柔,人們趕緊拿出雨傘、苫布遮風擋雨,隊伍愈走愈遠……

 七、報復(fù)

梅津美治郎得到巖田一郎出事的消息后,十分震驚,命令日軍進攻千里堤,務(wù)必找到巖田一郎,剿滅這股武裝力量,還電令日軍航空聯(lián)隊配合這次行動。第二天天蒙蒙亮,二十幾艘船向文安縣興隆宮村、夏村方向,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不時驚起水中的鳥兒騰空而起。日本兵緊握步槍,注視著前方,空中日軍航空聯(lián)隊的兩架九五式戰(zhàn)斗機盤旋,轟鳴聲不絕于耳。日軍飛機投下的炸彈在村莊里狂烈地炸響,火炮、迫擊炮彈呼嘯著飛向村莊,霎時間火光與濃煙交織,房屋倒塌,塵土碎磚瓦塊飛濺。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日軍在雨幕中發(fā)起沖鋒,他們手持機槍、步槍,像潮水般涌進村莊,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村莊異常安靜,不要說村民,就連農(nóng)村常見的牛馬豬羊、雞鴨鵝狗,也毫無蹤跡。

奔向夏村的日軍,看到了兩艘被拆得面目全非、空空蕩蕩的汽艇,堤岸、堤上、村莊有發(fā)生過激烈戰(zhàn)斗的痕跡,卻空無一人。日軍搜索了每一個角角落落,但各小隊長都報告了同一個結(jié)果,皇軍士兵、老百姓都人間蒸發(fā),毫無蹤影。第二天清晨,大隊的日軍再次搜查,重點是千里堤兩岸和水里。在夏村趙王河里,沿著千里堤兩岸搜尋的日本兵,如狼狗一樣,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搜尋到夏村與鄰村交界,發(fā)現(xiàn)端倪,兩片明顯松軟的土地,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停下腳步,用鐵鍬挖開,露出了整排的尸體,日本兵們眼里閃爍著難以名狀的恐懼,面面相覷,沒有人敢開口說話。他們把尸體抬到船上用白布緊緊包裹起來……

惱羞成怒的日軍軍官命令槍殺了七名還沒有撤離的百姓,然后點燃了一座又一座房屋。剎那間火光沖天,千里堤十八個村像煉獄一般,籠罩在火海中,熊熊烈火持續(xù)燒了十天。

 八、尾聲

1937年10月15日,高德民、王福元、王榮發(fā)等組織了近兩個月的房屋重建,終于在嚴寒冬季來臨前,讓老百姓們住進了重建的家園。高德民繼續(xù)做著發(fā)展黨員、培養(yǎng)入黨積極分子、組織抗日武裝的工作,王榮發(fā)、王若蘭、高玉臣、王國利四人光榮入黨,王玉柱等十二人成為黨的后備力量??谷盏姆N子在苦難中孕育,在希望中發(fā)芽。

1938年春天,大地被溫暖的氣息喚醒,萬物復(fù)蘇,聯(lián)莊會隊員長矛變步槍,農(nóng)衣?lián)Q軍裝,與安新、雄縣、保定的抗日武裝組成抗日大隊,加入了八路軍。他們精神抖擻,迎著初升的太陽,在千里堤上邁著堅定整齊的步伐,奔赴了太行山抗日前線。

(本文資料來源:《文安抗戰(zhàn)實錄》,解放軍出版社,2005年第11版。)

【作者簡介:王雙月,畢業(yè)于廊坊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曾在《光明日報》等發(fā)表作品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