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無可推卸的“回望”
《留戀的張望:副刊主編與文化名家》為文化名人散文集,是北京日報副刊主編李培禹對幾十年間交往的文化名家的往事回望與心靈對話。李培禹是新聞人,也是作家。書中,他以新聞人的敏銳洞察與作家的細膩筆觸,記錄了與王洛賓、臧克家、李濱聲、劉紹棠、浩然、喬羽、于藍、李雪健等近20位名家的交往,勾勒出與他們共同經(jīng)歷的歷史記憶和心靈振動。
初識李培禹,感受到他的綿柔細膩,后來經(jīng)歷了一系列事情,又感知他的俠義熱腸、重友情惜緣分,這些成為結(jié)識眾多文化名家、構(gòu)筑起“留戀”大廈的基礎。他寫下這些人的生活片段和不凡成就,也以溫婉深情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翻動的尊重和仰慕。每個時代都在回望前面的時代,作為個體也如此,時常將“現(xiàn)實”糅入“過去”,由此歷史成為個人生命的一部分。從某種意義而言,無論是作為新聞人還是作家,均承擔著無可推卸的“回望”職責。李培禹有歷史“記憶”的自覺,他將個人的文化積累轉(zhuǎn)化為溫暖的文字記憶,延續(xù)著筆下人物的精神追求和人格魅力,這些獨特而珍貴的故事,保存了歷史與生活的真實場景,向時代張揚著正向生長力量。
令人眼熱心動的,是作者在回望中所葆有的無法掩飾的真情。20世紀90年代,作者在新疆采訪被譽為“西部歌王”的音樂家王洛賓時,得知八旬老人想在北京舉辦一場音樂會的愿望,他幫著實現(xiàn)了,演出獲得巨大成功,老人感激不已。而他為滿足王洛賓的另一個愿望,又陪著生于北京、長于北京,卻離京已半個多世紀的老人轉(zhuǎn)遍了兒時的胡同,并同去趙堂子胡同15號拜訪臧克家。十分高興的老詩人臧克家稱贊王洛賓:“你的歌聲有翅膀,很多人都會唱?!笨鞓返耐趼遒e當即為老詩人的一首詩譜曲,隨即吟唱,氣氛溫馨熱烈。分別時,兩位老人手拉手同步邁出門檻的情景、彼此的滿面笑容,帶給人無邊的感動,這一切都是作者用文字記錄的場景。
作者與詩人臧克家是相識30余年的忘年交,可以“貿(mào)然”登堂入室,老先生指導他寫作,90多歲時還寫信鼓勵他“我對你抱有不小的希望”。他多次去往河北省三河市浩然居住的“泥土巢”,傾聽老作家的心聲,陪著他在鄉(xiāng)村走東訪西。他稱于藍為“大姑”,與李雪健親如兄弟,與李迪是摯友。他與筆下人物有著綿長的互動和肝膽相照的交流與托付,這才有了筆下溫婉多彩的文化人物——“仿若積蓄了一夜的露珠,一起在晨光中閃爍”。直到現(xiàn)在,他仍以一種深切的回望,看向時光深處的友人。
作者筆下的人物,術業(yè)專攻和人生經(jīng)歷各不相同:漫畫、京戲、插圖三絕的李濱聲;珍視演員稱號,認真演戲、清白做人的李雪健;善良灑脫、寬厚睿智又富有激情的作家李迪;要平凡地來、平凡地走的藝術家趙麗蓉等,但他們共同的精神意趣令作者欽佩。許多人由他的筆下走向更開闊的視野,為更多的人所知曉。他“成全”了筆下的人物,自身也得到了凈化,雙方始終在相互奔赴,猶如文字一直默默等待著“知己”,一經(jīng)“路遇”,便結(jié)伴而行,共同完成“意義”的編程。一個重情重義的作家寫出一系列帶有時代溫度的文化名家,且彼此真切凝視、互為鏡像,這幅畫卷極為難得,也形象印證了“只要有心用心,必將終有所得”這一深刻人生哲理。
書中的講述娓娓道來,一詠三嘆。作者對人物有獨到的切入和描摹方式,每個故事見人見事見情,有人物心靈軌跡的次第推移,這一特點體現(xiàn)了新聞人的在場感、洞察力,以及文學家的融入感、理解力,從中可見作者對生命的熱愛、對友誼的珍視,還有對文字的鋪排能力。清亮、親切的文字中,時常有強烈的情感氣流奔涌,這奔涌來自被采訪對象的豐厚與生動,也來自作者內(nèi)心的熱愛和隨之起舞。
李培禹是一位對生活充滿了熱愛的人。書中的許多人早已逝去,許多故事是他在追思中落筆,因為愛,他喚醒記憶、抒發(fā)思念,向歲月、人生,向精神高地再次仰望和致敬。《留戀的張望:副刊主編與文化名家》不僅是留戀,也讓鮮活的過往超越了時空,在時光流淌中生發(fā)出意味深長的回響。其溫暖明亮的底色、扎實細膩的勾描,帶來獨到的文獻和收藏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