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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我在故鄉(xiāng)趕大集
來源:學習時報 | 莫言  2025年06月05日07:55

今年“五一”前夕,我在故鄉(xiāng)南山小住,其間,在朋友引領(lǐng)下,去趕了兩個大集。此地是高密最南端,毗鄰膠州。膠州、膠南(現(xiàn)改為黃島)、平度,當年與高密一樣,都是歸昌濰地區(qū)管轄的縣。它們被劃歸青島,對這件事,高密人很羨慕,所以隔一段時間網(wǎng)絡(luò)上就會出現(xiàn)高密即將劃歸青島的“傳說”,我知道這不太可能變成真事,但還是希望能變成真事。平心而論,濰坊這幾年發(fā)展得也很好。這里能生產(chǎn)世界上最好的柴油機,能制造數(shù)控機床,能生產(chǎn)床上用品、勞保用品,農(nóng)業(yè)有揚名世界、改變了老百姓生活的塑料大棚,各行各業(yè)都有亮點,還能把多種形狀、充滿想象力的風箏放上天,但高密老百姓還是夢想著能成為青島人。這沒什么道理好講,也很難評價是好還是不好。其實,在這個人才流動、交通便利的時代,高密早就有很多人在青島或其他城市工作、生活,至于有沒有當?shù)氐膽艏?,目前好像還是個問題,我想用不了多久,也就不再是個問題了。

我趕的這兩個大集,一個是膠州的鋪集,一個是膠南的泊里集。兩個集都很有名,在網(wǎng)絡(luò)上可以搜索到它們的信息。當年在農(nóng)村勞動時,我趕過集。有時是跟著爺爺去,有時是跟著生產(chǎn)隊里的干部去。跟著爺爺去是賣干草,如果交易順利,爺爺會買兩個爐包犒勞我。跟著生產(chǎn)隊的干部去買?;蛘哔I馬,可以掙五毛錢的補助費。這些經(jīng)歷早就轉(zhuǎn)化成了我的寫作素材。但我好像從沒趕過高密境外的集,因此這次跨市趕集使我這個70歲的老頭竟像孩子似的興奮。

20世紀90年代初就有“不來山東不知道路好”的說法,時光流逝30年,全國各地的路都很好了,山東的路自然更好。人口的流動越來越頻繁,跨縣、市打工早已是普遍現(xiàn)象,跨國打工也不是新鮮事。在年輕人的心目中,地區(qū)與邊界的概念越來越模糊,只有我這般年紀的人,還把這些看得如此重。這種心理自然是建立在當年人口流動少,交通、食宿都不便利的情況下,因此,我前邊所說的高密人夢想著劃歸青島的事兒,其實與年輕人關(guān)系不大。他們都是滿天飛的鷂鷹,根本沒有老人們那些因歷史造成的固執(zhí)想法。由此我又聯(lián)想到,當年農(nóng)村青年尋找結(jié)婚對象的范圍很小,一個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沾親帶故,這其實是個很可怕的現(xiàn)象。改革開放之后,人們走南闖北,選擇結(jié)婚對象的范圍大大擴展,天南海北,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年輕人結(jié)成夫妻,這是一件意義深遠的好事。

帶我去趕集的老郭,妻子就是膠州人,他對鋪集周圍的情況十分熟悉。他向我指點介紹著路邊的那些工廠與企業(yè)的歷史與現(xiàn)狀,言談之中流露出幾分滄海桑田的感慨。那天正逢廿四節(jié)氣的“谷雨”,路邊大片的麥田里麥苗青青,長勢良好,遠處的樹林里不時傳來四聲杜鵑節(jié)奏分明的叫聲。地里的噴灌機正在噴水。水肥充足再加上品種優(yōu)良,小麥的畝產(chǎn)大都超過千斤,這在過去,是根本不可能的,那時候小麥畝產(chǎn)兩百斤就算是大豐收。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陳年往事,而且動不動就拿眼前的事與那些往事進行比較,比較之后就感嘆,基本是感嘆做夢也想不到的巨大變化,當然也有些今不如昔的無奈。這些無奈的感受,主要集中在對食物味道的評判上,譬如過去的豬肉比現(xiàn)在的豬肉香,現(xiàn)在的魚不如過去的魚鮮,當然也知道這種抱怨沒什么道理,用大量的化肥催起來的莊稼與用配方飼料養(yǎng)出來的禽畜,產(chǎn)量大幅度增長,生長速度大大加快,但品質(zhì)必然下降,這也是甘蔗沒有兩頭甜的道理決定的。當然,我也堅信,科學家與廣大人民群眾的智慧與創(chuàng)造力是無窮無盡的,總有一天會培育出兩頭都很甜的甘蔗。

鋪集是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鎮(zhèn),集市設(shè)在鎮(zhèn)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上并往外擴展溢漲到幾條街道。距離集市幾里路時,就聽到了集市特有的喧鬧聲,再往前走一段,就嗅到混合著炸油條、蒸包子、紅燒肉、饅頭、燒餅、海產(chǎn)品、蔬菜等食品的氣味。這是生活的聲音,也是生活的氣味。行人與車輛插花似的交織在一起,男男女女,熙熙攘攘,以中老年人居多,很少看到年輕人,幾乎沒有孩子。我曾多次說過我的感悟:好的小說應(yīng)該像一個熱鬧的集市,有喧鬧的聲音,有復(fù)雜的氣味,有斑斕的色彩,當然,最主要的,是要有形形色色、生龍活虎的人。

我們先逛了肉市。豬肉、牛肉、羊肉,都白花花、紅殷殷、顫巍巍地懸掛在支架上。操刀賣肉的有面孔紅潤的中年婦女,有頭發(fā)斑白的老人。我向一位賣肉老人問肉價,他說肥肉十三元一斤,瘦肉十六元一斤,排骨十八元一斤。我奇怪地問:“排骨竟然比肉貴?”那賣肉老人道:“你這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當家過日子的。肉比排骨貴,那是多少年前的黃歷了。”他接著說了一段順口溜:“過去排骨隨肉賣,肥肉賣得比瘦肉快。如今排骨與肉分開賣。排骨貴過肉,天天吃不夠。肥肉稀爛賤,只能把油煉……”他的順口溜讓大家快樂,我們的笑聲使他受到鼓勵,于是他又拋開賣肉的話頭,說起當下農(nóng)村的熱點問題:“生女歡氣生兒愁,養(yǎng)兒爹娘做馬牛。娶兒媳婦花銷大,先買轎車后買樓……”那個賣肉的婦女用大砍刀把排骨干凈利落地剁成小塊,裝進塑料袋,放到秤盤上,然后對那位買排骨的戴著墨鏡身穿黑色夾克衫的中年人報出錢數(shù)。那人用手機掃了賣肉婦女的二維碼,嘴里嘟噥著:“愁什么?有人有世界,無人萬事空。能生抓緊生,聽說市里出臺了政策,生三胎的獎勵十萬元呢!”賣肉老頭道:“做夢吧你,生三胎獎十萬?”賣肉婦女道:“果然還是大青島好!”墨鏡男道:“難道你不是青島人?”婦女道:“要是不就好了嗎!管他怎么的,先生個三胎領(lǐng)十萬元花著。”墨鏡男道:“看看,早就知道有人會這樣想,所以那政策也定得高明,十萬元怎么可能一下子發(fā)給你?一年發(fā)一萬,十年發(fā)完?!眿D女道:“政府果然聰明!”于是大家一齊笑了。

賣菜的與賣水果的混雜在一起。菜與水果品種繁多,五顏六色,除了本地產(chǎn)的,竟然還有海南島的新鮮椰子與來自拉美的香蕉,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新品種。這商品豐富背后的支撐是便利的交通與快捷的物流。故鄉(xiāng)的茂腔有一個著名的超長的唱段叫《趙美蓉觀燈》,那劇中人物趙美蓉在元宵節(jié)的鬧市上看到了各種燈,有歷史人物,有神話傳說,還有地里長的、樹上結(jié)的、海里撈的,都做成了燈的形狀。什么“茄子燈紫瑩瑩,芫荽燈蓬松松,黃瓜燈一身刺,蘿卜燈紅彤彤……蟹子燈橫著走,扭扭嘴的是海螺燈。黑魚燈七個星,跳過龍門的鯉魚燈……”,這段戲上了年紀的人都能唱幾句,但年輕人很少有人對茂腔感興趣,自然他們也不會知道這個著名的唱段。我左顧右盼著攤位上的蔬菜與水果,心里回響著這個著名唱段的一句句雖然十分鄉(xiāng)土但卻生動活潑的唱詞。

當年集市上的人要大聲叫賣招徠顧客,現(xiàn)在,代替人吆喝的是錄音機與電喇叭,它們機械地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話語,是那樣的令人厭煩,但又不能不聽。攤主們都把自己的喇叭聲調(diào)到最大,于是大家共同制造出喧鬧的市聲。

路邊的一個賣豆腐沫子的攤子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他沒用電喇叭為自己做廣告。我們靠上前去,欣喜地看到,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那盤團團旋轉(zhuǎn)著的石磨,是由一輛三輪車上的小電機帶動著的。這輛三輪車既是他的交通運載工具,又是他工作時的動力。這巧妙的設(shè)計,顯示出攤主的聰明與智慧,又透露出幾分機械化的小幽默。所謂“小豆腐”,是將豆子在清水中泡脹后放到石磨里磨成糊狀,這就是豆腐沫子,將這豆腐沫子與菜葉子放在大鍋里煮熟,就成了營養(yǎng)豐富、特別開胃的小豆腐。如果再放上一些骨頭一起煮,那味道會更加鮮美,營養(yǎng)會更加豐富。之所以叫小豆腐,是因為在我故鄉(xiāng)是把那種用鹵水或石膏點出來的豆腐叫作大豆腐。

過去這種推小豆腐的石磨,只能是靠人來推動,現(xiàn)在用電催著它轉(zhuǎn),雖然算不上大發(fā)明,但大大提高了效率且十分有趣,就像一個人設(shè)計了一套裝備來搖動蒲扇為自己扇風一樣,風力肯定比不上電風扇,但看上去很好玩。攤主年齡比我大一歲,白頭發(fā),紅臉膛,思維敏捷,干活麻利。我不知道他每個集市能賣多少斤豆腐沫子,所以也就不知道他每個集市能掙多少錢,但從他的言談話語與表情上可以感受到與猜測出,他的生意不錯,生活也不錯。我不知道將一盤石磨變成機械化的生產(chǎn)工具,這構(gòu)思、設(shè)計是否出自他的頭腦,但他是受益者卻是無疑的。我買了十元錢的豆腐沫子,用塑料袋裝好,一起來的朋友搶著掃了二維碼。賣豆腐沫子的老漢比我年齡大,但身體與精神都比我好,為什么?他吃得肯定不如我吃得好,但他吃得肯定比我健康。他肯定不鍛煉身體,但他一直在勞動,勞動者光榮,勞動者健康,勞動者萬歲。盡管大家都知道用筆桿子寫文章也是勞動,但農(nóng)村上了年紀的人總是認為那算不上勞動,只有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兒才算勞動。我記得多年前陪我老父親看電視,電視里是一個交響樂團在演奏,他好奇地問:“這些人不勞動,吃什么?”我說,“這就是勞動啊,而且是很辛苦的勞動?。 彼f,“再苦也苦不過農(nóng)民啊!”當然,我父親生前就改變了他的看法,因為農(nóng)業(yè)基本上實現(xiàn)了機械化,勞動強度大大減輕,連推小豆腐這樣的勞動都機械化了。

我們在集市上,竟然看到了一個鑿石磨的。這是一個古老的職業(yè),與磨剪子搶菜刀一樣古老,但生意似乎更少,因為石磨的使用者比剪子與菜刀的使用者要少得多。那也是一個看上去年逾70的老人。他用錘子敲擊著鑿子與鏨子,加深了磨盤上的溝槽。這是個看似簡單但技術(shù)含量很高的工作。石磨粉碎糧食,全靠兩扇磨盤上的方向相反的溝槽的研磨,淺了不行深了也不行,角度不對也不行。我很感興趣地近前看,同行者說:“看拉屎的也別看鑿磨的?!蔽抑肋@句話的意義。我在橋梁工地上當過小工,知道石匠工作時濺出的石片很可能傷人。有一些古老的行業(yè),隨著生產(chǎn)與生活的改變而消失。當機器磨剛剛興起時,人們感覺到進步帶來的喜悅,但當機器磨在加工過程中使糧食的原味受到損害時,人們又開始懷念石磨加工出的糧食的味道。這也是文學作品中經(jīng)常表現(xiàn)的情節(jié)。

我們在鋪集上只逛了一個多小時,看到的商品已令我眼花繚亂。第二天,我們又去了膠南的泊里,這個集的規(guī)模比鋪集更大,知名度也更高。

我在泊里大集上看到了一種耘鋤,估計是為莊稼追肥時豁溝用的。類似的農(nóng)具我在農(nóng)村時見到過,但現(xiàn)在的農(nóng)民對它進行了改造:將當年的沉重的鐵的引導(dǎo)輪,換成了像自行車輪子一樣的充氣膠皮輪,這樣就大大減少了前進的阻力。除此之外,我還發(fā)現(xiàn)很多小農(nóng)具,譬如鋤頭、镢頭、鐮刀之類,都有了材料與形狀的改變。那些锃明瓦亮的鋒刃,讓我想象出使用時的快意?!肮び破涫?,必先利其器”,有一件順手的工具,對于勞作者來說,那是太重要了。

然后我們?nèi)チ伺c農(nóng)具市場相連的鍋市。各種鍋,傳統(tǒng)的鑄鐵鍋、現(xiàn)代的合金鍋,大大小小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各自的光芒。我有一個關(guān)于鍋的問題,幾十年了,問了很多人,查了很多資料,一直未能解決。民間對鍋的型號,以“yin”來區(qū)別。我看到有些人將“yin”寫為“印”,譬如八“印”鍋,十“印”鍋,十二“印”鍋。這個“yin”,到底是個什么單位?是長度還是容量?有人說“yin”就是“仞”,一“仞”等于八尺(周制)或七尺(漢制),那十八仞要多大呀,顯然不對,也有人說“yin”就是“人”,六“yin”鍋就是六個人吃飯的鍋,十“yin”鍋就是十個人吃飯的鍋,這顯然也不對,因為一個連隊一百多號人,也只用一口十八“yin”的鍋。在鋪集的鍋市上,我就問過賣鍋人這個問題。他對各種型號的鍋的尺寸了如指掌,但說不出這個“yin”到底是個什么單位。旁邊有位教師模樣的人說,“yin”,會不會是指英寸?英寸“Inch”的讀音與“yin”很接近,但一英寸只有2.54厘米,顯然又對不上。泊里集的鍋市比鋪集的鍋市大得多,鍋的種類也比鋪集多。我用同樣的問題問賣鍋人,他們也與鋪集的賣鍋人一樣,對鍋的尺寸了如指掌,但對“yin”是什么單位,則說不清楚。按照他們報出的各種鍋的直徑計算,“yin”顯然不是一個長度單位。一位賣鍋的中年人道:“聽老人說,一個人每天的飲水量就是一‘飲’,這說明‘yin’是一個容量單位?!钡毾胗植豢孔V,因為人的平均飲水量是多少,實在是個比較模糊的數(shù)據(jù)。站在賣鍋人旁邊玩手機的小姑娘突然說:“我搜到了?!彼龑χ謾C念道:“一印等于100兩水(老秤),約等于現(xiàn)在的3.74公斤。十印鍋,就是能盛37.4公斤水的鍋……”這的確比較靠譜,“yin”,不是長度,而是以水的重量來表現(xiàn)的容量。以老秤計算,說明“yin”的稱謂歷史相當久遠。按此數(shù)據(jù),我們計算了一下幾個型號的鍋的容量,然后根據(jù)水的比重折算,得出的結(jié)論基本靠譜。可見網(wǎng)上確有高人,可見許多問題可以用手機搜索得到答案。那女孩告訴我們,“yin”寫作“印”,而為什么100兩水叫作“印”,這個問題手機上搜不到答案。我非常高興,困擾了我許多年的問題終于在大集上的鍋市里解決了。當然,在別的地方也可以搜索解決,但在鍋市上,由一個看熱鬧的小孩子幫助解決,則別有一番意味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古人稱出100兩的水倒在鍋里,鍋上必會留下痕跡,這痕跡,會不會就是“印”的由來呢?

我們還逛了雞市。各種各樣的雞,純白的,純黑的,羽毛斑斕的,還有一籠一籠壯碩的紅毛大公雞,它們比賽般地引頸長鳴,把整個雞市搞得朝氣蓬勃。雞市里還摻雜著賣鴿子的,賣鵪鶉的,還有賣鵝賣鴨的。我問一位賣雞人,有沒有賣小狗的,她說有啊,就在前邊。

長方形大木箱里,有數(shù)十只不同品種的小狗,圍著很多人看,有年輕人,也有老人。一位老太太問:“有阿拉斯加嗎?”賣狗人說:“有啊,這只就是?!币晃荒贻p姑娘問:“有巴哥嗎?”賣狗人說:“你眼前那只就是?!蔽抑更c著箱中的小狗,問它們的品種,賣主報出一個個花哨的名字,都是洋種,我很感慨,這是一個農(nóng)村的大集啊,竟然有這么多的洋狗。

漫長的魚市不能不提。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題名《魚市》的短篇小說,描述了我想象中的春天魚市的繁榮景象。在我的想象中,春天的魚市上最多的是帶魚,銀光閃閃,連成一片。但現(xiàn)在的魚市上,魚蝦蛤蟹,品種繁多,難以盡述。賣魚人說,眼下正是鲅魚的旺季,鲅魚肉味鮮美,肉厚刺少,青島地區(qū)流行著鲅魚旺季女婿買鲅魚孝敬老丈人的習俗,結(jié)果把價格哄抬了上去。其實,在我的記憶中并無這種習俗,是近年來才興起來的,歸根結(jié)底還是日子富裕了,一些新民俗就被發(fā)明了出來。新民俗堅持幾十年,也就變成了老傳統(tǒng)。

在魚市中央的一塊空地上,十幾個人圍著三個民工打扮的人。在他們面前,擺著一個沾滿泥巴的烏龜狀的東西,好像是玉雕的。其中一個人說,這是他們?nèi)齻€人在施工時挖出來的,因為三個人不好分,只好賣掉。……圍著的人都不吭聲。我舉起手機欲拍照,被他們制止。我觀察了一下圍觀者的表情,知道大家都心中有數(shù),這樣現(xiàn)編現(xiàn)演的小把戲,已經(jīng)騙不了任何人了。一個觀者突然說:“文物所的人來了!”那三個人絲毫不慌張,那位主講者道:“文物所的人來了也不怕。”我問:“你們?yōu)槭裁床慌??”他們突然笑了,一個說:“我們知道是假的,你們也知道是假的,文物所的人更知道是假的,怕什么?”于是大家都笑了起來。

盡管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東西都可以在網(wǎng)上購買,但趕大集還是有獨特的樂趣,因為趕大集不僅僅是為了買賣。大集是經(jīng)濟活動,也是文化現(xiàn)象。很多東西的意味,其實是需要環(huán)境的襯托才能顯示出來的,譬如泊里大集上的海鮮炒餅,大鍋朝天,敞篷通風,煙熏火燎,大呼小叫,在濃烈的香氣里,用粗瓷大碗端到糙木的桌子上,再開上一瓶啤酒,吃,喝——似乎只有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才吃得香,喝得美,如果挪到豪華飯店里,也就沒有味道了。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