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是端午節(jié)。作為中國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端午節(jié)承載著豐厚的文化內(nèi)涵，是海內(nèi)外中華兒女共同的文化紐帶和情感寄托。

今天，我們特別邀請旅居海外的華文作家，撰寫他們在不同國家的“端午時刻”。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本土與異域的視野中，感受游子思鄉(xiāng)情，觀察中外文化交融。

——編 者

屈原、彌爾頓、歐文跨時空相遇

□折 岸（英國）

“端午”二字，淵源頗深。有說五月初五的端午節(jié)原寫作“端五”?！岸恕贝沓跏迹鴼v法五月又輪回至地支“午”，“午”五行屬火，居于正南方，火氣騰騰之勢，昭示著盛夏前來的腳步。雄黃酒除毒，掛艾葉驅(qū)邪，水上揮汗龍舟，都契合陽氣堂堂登臺之勢，一掃陰霾，頗為樂事。

旅居英國，這里一年有三季都陰郁濕冷，唯獨夏季，讓人挑不出毛病。白晝閑適悠長，海洋性氣候又不過于燥熱。正是如此，端午時分令人歡喜期待，它的到來，許諾了接下來一百天的好時光。誠如英籍美裔作家亨利·詹姆斯所言，英語里最美的兩個詞，便是“夏日午后”。

雖然英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沒有端午，人類終歸有著共通之處。每逢端午前后，英國的各項傳統(tǒng)社交活動輪流上場，大有一番為夏日助興之意。五月的切爾西花展、六月的皇家賽馬會，延續(xù)到七月初的溫布爾登網(wǎng)球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六月的亨利皇家賽船會。細細一想，這與端午節(jié)賽龍舟，豈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賽艇是英國人鐘愛的運動項目。牛津劍橋兩座高等學府，每年必有泰晤士河一戰(zhàn)，延續(xù)近200年，為人津津樂道。雖說亨利皇家賽船會在國內(nèi)更鮮為人知，但它與皇家賽馬會和溫布爾頓網(wǎng)球賽，共同組成英倫初夏的三大標志性傳統(tǒng)體育盛事。

皇家賽船會的名字來自泰晤士河畔亨利鎮(zhèn)，位于泰晤士河的上游。與倫敦塔橋所橫跨的大氣開闊的泰晤士河景相比，這里好似江南，河水和緩，綠草旖旎。兩岸常有住家，后花園與河水相接，不少花園內(nèi)停靠著主人家的小船。賽事那一周，平日恬靜可人的河畔變得熱鬧非凡。看客們從英倫各處涌來，遵循約定俗成的賽船會著裝禮儀，紛紛戴起頂部設計扁平的稻草帽，胸前系上獨特形狀的徽章吊牌。大多數(shù)人就座于河岸線上的貴賓帳內(nèi)，小酌談笑，鼓掌歡呼。擁有小船的家庭，可將自家船只?？吭诤又醒耄喈斢谧?zhèn)賽場內(nèi)，近距離觀看一艘艘飛速駛來的賽艇，美哉妙哉。

亨利皇家賽船會始于1839年，已近兩個世紀。有記錄的第一場賽船活動——杜蓋特外套及徽章劃船賽，自1715年開辦以來，迄今仍在舉辦?；蛟S，正因為英國人對劃船如此熱愛，英文翻譯名稱眾多的端午節(jié)，最廣為人知的譯名便是龍舟節(jié)（Dragon Boat Festival）。

2025年5月25日，興致勃勃的人們組成48支參賽隊伍，參加薩爾福德舉辦的全英端午龍舟大賽。盡管風大浪急，這一天畢竟借了三重“午”字的火焰般能量，選手們奮力劃槳，決一高下。在岸邊，則有一系列豐富的中華文化節(jié)目可供觀賞：舞龍舞獅、民樂演奏、民族舞蹈、書法、太極、剪紙、中草藥展示等。當然，作為美食大國，少不了吃粽子的體驗，讓英國朋友們嘗嘗鮮，自行決定要加入“甜粽黨”還是“咸粽黨”。

作為中國人，在氣氛歡騰的端午活動之余，我們都會想到，端午的起源之一，與屈原密切相關(guān)。2000多年前的一個五月初五，屈原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之下，投汨羅江自盡殉國。同一時代，9000公里外的英國存留的史料寥寥。然而，縱觀英國歷史，在近幾個世紀內(nèi)，與屈原精神同頻的詩人，亦然存在。比如17世紀《失樂園》的作者約翰·彌爾頓，他支持英國內(nèi)戰(zhàn)時期的清教革命，反對君主專制。王權(quán)復辟之后，他孤身隱退，理想盡失。雪上加霜的是，在多年的高強度書寫工作之后，他雙目失明。人生失意碰壁，卻造就了詩歌大家。全盲后的彌爾頓，以口述形式，寫就了英國文學中的史詩《失樂園》。屈原的“吾將上下而求索”，一如彌爾頓“still pursuing things unattempted yet in prose or rhyme”（追求詩歌或散文迄今為止尚未嘗試過的題材）。而進入英國教材的另一位詩人威爾弗雷德·歐文，以悲憫的筆觸，寫盡一戰(zhàn)時期家國之殤與個人掙扎。歐文的詩文中，似也回蕩著屈原魂魄的一縷回聲。

懷有憂國愛民之心，追求國泰民安的良愿，這是屈原、彌爾頓和歐文跨越時空的共同理想。今年的5月5日，英國舉辦了二戰(zhàn)勝利日80周年慶典，而中國也正在舉辦一系列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活動。中英之間往來數(shù)百年，彼此的連結(jié)，自然可以借龍舟與劃船賽事拉近距離，更可以從節(jié)日背后的密碼，解讀彼此之間深層的共振。賽事拼搏的自豪，堅守理想的風骨，以心交心，距離并不遙遠。在中英高層互訪更為頻繁的乙巳木火之年，端午所開啟的熾熱溫度，實可期待。

汨羅江的離騷，拴住好望角的星光

□陳 盛（南非）

五月的晨光尚未爬上桌山的巖壁，維多利亞港的炮臺公園已浮起一層薄霧。咸澀的海風掠過運河邊的棕櫚樹梢，將幾片粽葉卷到空中，打著旋兒落在水面——那葉子青翠如故鄉(xiāng)的竹，恍惚間，竟覺得這南非的海港接通了江南的端午。

晨霧中的彩舟

待霧色散去，便可看到泊在運河口的10艘龍舟。

龍舟船身披滿各色鱗甲，藍黃相間，鱗片縫隙間綴著細碎的亮片，陽光下，若粼粼奔騰的蛟龍。船頭龍睛漆得烏亮，須髯以金線勾描，龍口銜銅鈴，槳動鈴顫，叮咚聲里竟似藏著楚辭的韻腳。

華僑隊那艘龍舟最為精巧，紅鱗綴金，龍尾高翹，恍若從汨羅江游了2000多年，終在此處靠岸。

當?shù)鼐銟凡康拇瑒t另有一番野趣：有的船身涂滿科薩族圖騰，龍角纏著彩羽；有的船舷插滿非洲菊，龍須換作鴕鳥毛，引得孩童踮腳去摸……

槳聲里的對話

辰時三刻，鼓聲驟起。

500米競渡開場，男子組的船如箭離弦。華僑隊的紅衫漢子們弓腰壓槳，古銅色脊背繃成滿弓，號子聲短促如雷，每一聲都砸得運河水花四濺。

對面俱樂部的黑人槳手卻另成一派，他們隨鼓點高唱祖魯戰(zhàn)歌，船槳起落如舞蹈，浪濤聲里竟透出幾分奔放的韻律。

兩船膠著至終點前，忽見華僑隊鼓手掄圓雙臂，鼓槌雨點般砸下，紅衫隊一聲嘶吼，船頭猛地超前半尺——岸上霎時一片歡騰。

粽香浸染的黃昏

文化展區(qū)的竹棚下，蒸汽和著粽香引得不少人一試身手。

來自福建福清的林嬸正在教黑人姑娘阿雅包粽子：兩片葦葉疊成小舟，填入浸過醬油的糯米，埋進咸蛋黃與五花肉，再蓋層云南火腿?！熬€要纏七道，討個‘七子團圓’的彩頭。”她手指翻飛，棉線在粽角繞出朵梅花。

阿雅即便學得認真，葦葉終究沒能將食材裹個嚴實，桌面上散落的米粒早已經(jīng)暴露了一切。

蒸籠揭蓋時，夕陽正斜斜切過桌山。糯米混著葦葉的清香涌出來，人群漸聚成圈，有人用粽子蘸咖喱，有人就著紅酒吃，混搭的滋味竟意外調(diào)和。6歲的華裔女孩小滿舉著粽子追鴿子，腕上五彩絲線一閃一閃——那是她外婆用中藥鋪買來的絲線，仿著《荊楚歲時記》里“長命縷”的舊制搓成的。

月下的文化漣漪

暮色沉降時，炮臺公園的燈籠次第亮起。此時，書法攤前擠滿好奇的面孔。

白人青年湯姆執(zhí)筆若握劍，懸腕似垂露，只見他筆尖輕點硯池，如《筆陣圖》所言若“清風出袖，明月入懷”，運筆間終成“安康”二字。

原來湯姆跟隨開普敦華文教師學習書法多年，提按頓挫間已經(jīng)有了幾分魏晉骨韻。

投壺區(qū)銅矢撞壺的脆響里，華僑少女小琳束著紅綢帶，一投不中便跺腳：“這要在紹興老家，阿爺該用戒尺打我手心啦！”一直圍觀的南非男孩拾箭遞還，說：“我可以教你跳戰(zhàn)舞，你可以教我中國話嗎？”

潮聲里的家書

夜深人散，運河潮水拍岸聲聲慢，沿河的寫字樓倒映在河面，跨橋欄桿上白天尚未撤走的中國結(jié)剛好系到打著光的窗戶上。

老華僑陳伯獨坐岸邊，他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這是白天沒舍得吃的灰水粽。路燈下，粽葉的脈絡清晰如掌紋，幾十年前離家那日，母親將最后一把草木灰撒進糯米，說：“這堿水能保粽子不餿，你走到天邊，也記得家的味道?！?/p>

遠處忽然飄來口琴聲，吹的是《彩云追月》。吹奏者是個混血少年，母親是開普敦人，父親是潮州華僑。琴聲咽咽，陳伯閉目輕和：“艾葉香，香滿堂；桃枝插在大門上，出門一望麥兒黃……”潮聲、琴聲、吟唱聲，在龍舟的鱗片上輕輕碰了一下，碎成滿海的銀光。

歸途：此心安處

穿過街道時，華人超市早已經(jīng)打烊，但是窗戶上懸著的“端午特供”的燈牌仍在閃爍。

白天，來自臺灣的老板娘曾邊掛新艾邊笑：“今日賣出800個粽子，居然五六成是本地客買的?！蔽易⒁獾?，她身后神龕關(guān)公像的案頭擺著帝王花，花瓣間黏著幾粒糯米。

朱自清曾寫：“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倍@開普敦的端午，熱鬧是所有人的——南非青年的戰(zhàn)舞混著廣東醒獅的鑼鼓，科薩族的彩羽拂過江南粽葉的清香。

晨起時龍頭銅鈴猶在耳畔回響，鄉(xiāng)愁原不是鎖鏈，是串聯(lián)五洲的粽線，此端系著汨羅江的離騷，彼端拴住好望角的星光。

中韓過端午，共享源頭又各自奔涌

□王 樂（韓國）

在韓國過端午節(jié)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去年五月底，中韓兩國作家在江原道開展文學對話。恰逢韓國端午祭慶?；顒悠陂g，大家就一起去看了江陵端午祭。

韓國端午祭活動很熱鬧，我們吃了用蒿子葉做的年糕，蒿子葉香氣四溢，據(jù)說吃了會帶來好運和健康。隨后眾人去看了假面舞，演員戴上不同的面具，有貴族、老婦、馬夫、新娘等角色。假面舞源于韓國民間草根文化，是集舞蹈、歌曲、話劇于一體的綜合藝術(shù)，整體上更像是一種游戲，大家戴著木制或者紙質(zhì)的、有夸張表情的面具，只要有空地就可以表演，或說或唱，嬉笑怒罵，十分自由。

吃了蒿子餅、看了假面舞之后，就輪到端午祭的另一特色——洗頭了。用菖蒲水洗頭，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身著韓服的女孩一邊用菖蒲水給你洗頭，一邊告訴你，菖蒲是可以防疫驅(qū)邪的靈草，用它洗頭不僅能辟邪安神，還有淡淡清香，是最好的洗發(fā)水。我隨即問她，為什么端午祭必須用菖蒲而不是別的草？小姑娘搖頭說不知道。我告訴她，其實菖蒲之名源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它與端午節(jié)有著莫大的淵源，早在中國先秦時期，古人就認為菖蒲葉片形態(tài)有脊似劍，因而被視為斬舊迎新、驅(qū)邪避災的象征。因此，中國古代就有端午時節(jié)“以艾為虎，菖蒲為劍”的習俗，后來流傳到朝鮮半島被保留了下來，周圍的人聽后也嘖嘖稱奇，原來菖蒲與端午還有這樣的淵源。

“節(jié)分端午自誰言，萬古傳聞為屈原。”唐代文秀寫的這首七言絕句《端午》，描述了中國端午節(jié)的來源之一，那就是民眾對愛國詩人屈原的紀念，這是中國文化中端午節(jié)的重要內(nèi)涵。它從誕生之日起就充滿了家國情懷和愛國主義精神，可在韓國過端午節(jié)，卻完全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景象。

韓國端午節(jié)準確地來說是叫“江陵端午祭”，雖然也有端午這個名稱，但是它傳入朝鮮半島后就本土化了，其文化內(nèi)核和中國端午節(jié)有很大不同。首先，江陵端午祭起初并不是一個全國性節(jié)日，而是誕生于韓國江原道江陵市的一個地方性質(zhì)的祭祀活動；其次，它時間很長，從農(nóng)歷四月五日開始，持續(xù)近一個月時間；再次，韓國江陵端午祭主要是以祭祀各種神靈為主，例如山神、土地神和薩滿教神靈等；最后就是節(jié)日內(nèi)容也有顯著不同，中國端午節(jié)主要活動是賽龍舟、包粽子、掛艾草、喝雄黃酒等；而在韓國主要是假面戲、摔跤、拔河、蕩秋千和用菖蒲水洗頭等形式。

此前，韓國率先為江陵端午祭申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簡稱“人類非遺”），引發(fā)了網(wǎng)民關(guān)于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歸屬之爭。其實這中間很大的因素是信息不對稱導致的，申報人類非遺并不像申請專利一樣具有排他性和獨占性，即使韓國申請成功了有關(guān)端午節(jié)的人類非遺，也不代表韓國擁有了端午節(jié)的所有權(quán)，而且韓國在申報材料上也明確說明江陵端午祭這項古老傳統(tǒng)來源于中國。2009年，中國端午節(jié)列入人類非遺代表作名錄。中韓兩國的端午實踐，恰如一條文化長河的分支，既共享源頭，又各自奔涌。這也恰如端午節(jié)在越南、日本、馬來西亞等國都有不同的慶?；顒右粯樱粌H映照出中華文明在歷史長河中對人類文化的深遠影響，更讓我們看見文化在時光中流轉(zhuǎn)、交匯的恒久魅力。

真巧，寫完這幾行字，短信來了：“吉祥，這里是首爾的佛光山寺，您訂的粽子明天開始就可領(lǐng)取哦。”我開心地回復：“好的哦，明天就去哦?！?025年端午，在韓國也可以吃到地道的中國粽子，真好！

陣陣龍舟號子回蕩馬尼拉灣畔

□椰 子（菲律賓）

提起端午節(jié)，我常會想起菲律賓的五月花節(jié)。那是一個同樣飽含民間情結(jié)的節(jié)日。雖然文化背景不同、形式各異、傳說迥然，但那份對山水、對自然、對祖先的敬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是大同小異。

我第一次在菲律賓看到龍舟，是在風光秀麗的馬尼拉灣。海面平靜，陽光強烈，波光粼粼?？拷鼮尺叺乃婧鋈环鹨恍兴?，只見三兩艘龍舟仿佛從水底破浪而出，像離弦之箭掠過海面。我怔住了——龍舟？在異國的海灣？我追著它們的蹤影望去，直到它們被建筑物遮住，漸漸從視野中隱去。

以前就聽說國外也有龍舟賽，經(jīng)幾番求證，終于得知：當?shù)卮_有幾支龍舟隊，平日訓練、節(jié)慶表演，甚至出國參賽。尤其在每年五月，端午節(jié)將近時，龍舟頻頻下水，每當我看到那些隊員奮力揮槳的情景，心中總會泛起一絲恍惚：那從長江岸邊傳來的號子聲，在南洋的海風中回響。

那時，我的兒子才兩三歲。某天從華校幼兒園回家，興奮地對我說：“今天老師講了一個故事，說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中國有個很了不起的人跳進河里死了，大家怕魚吃掉他，就駕著船，往河里扔包子！”我聽后忍俊不禁。

說實在的，那一刻我非常感動，那個因不適應入學而常常哭啼的小孩，并不懂誰是屈原，就說成大人物；不懂粽子，就說是“包子”。簡化得真有趣，童真滿滿。那時候還不流行視頻教學，老師多半是以故事的方式傳達節(jié)日的意義吧，用孩子聽得懂的語言闡述文化的精神，而孩子用他能表達的方式復述所學。這不正是一種最樸實的教與學的傳承嗎？

那一刻，一股沖動油然而生：我要營造一個氛圍，給孩子留下一份屬于根的記憶。讓他看看真正的龍舟，吃一枚親手包的粽子，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種下一顆感恩的種子。但海上龍舟的訓練場面并不常有，總是可遇不可求。相比之下，吃粽子則容易得多。

有一年，電腦老師告訴我，他們佛堂做了一批素食粽子，我便托他代購10個，帶回家中與家人一同品嘗；還有一年，一位閩南朋友的母親擅長制作家鄉(xiāng)美食，特意為我捎來幾串肉粽，家人齊聲稱贊口味地道。

在海外過節(jié)，往往不如國內(nèi)那般熱烈。一來大家平日工作繁忙，二來入鄉(xiāng)隨俗，節(jié)日氣氛也容易被稀釋。但節(jié)日的真正意義，不在于熱鬧，而在于不忘本。對一個華人來說，看到龍舟，自然想到端午；吃著粽子，自然會想起屈原。哪怕沒有鑼鼓喧天，沒有滔滔江水，但只要有記憶，傳統(tǒng)就不會斷裂。

數(shù)年前的端午節(jié)前夕，我所在的團體——菲律賓千島詩社與月曲了文藝基金會聯(lián)合舉辦紀念詩人屈原的活動。在人來人往的馬尼拉中國城美佳廣場，擺著龍舟和劃槳模型，掛著一串串粽子和艾草，端午的氣氛格外濃郁。我們還在現(xiàn)場朗誦中、菲、英三語詩歌，傳授包粽子技巧與折紙龍舟工藝，展示端午節(jié)之悠久與現(xiàn)代詩意境之美。許多菲律賓朋友興致勃勃地加入，體驗中華文化的魅力。

說來有些慚愧，作為生活在菲律賓的華僑，一個熱愛寫詩的人，有時也會在忙碌中忽略端午節(jié)，它不像春節(jié)那樣定格在辭舊迎新的節(jié)點，也不像清明節(jié)那般必定回鄉(xiāng)掃墓。有時缺了提醒，它就悄然溜走。然而，每當不經(jīng)意聽見遠處傳來的鼓聲，或聞到粽葉的清香，心頭總會被某種東西擊中。

那一刻，我知道，節(jié)日并未走遠，它還在我們心里。